先帝原本隻是個宮侍所生的不起眼的公主,誰也沒想到她能從一衆親王中殺出重圍奪嫡登基,而且福澤深厚在位有五十餘年,膝下子嗣衆多,尤其是與元君所生的二公主,人人見了都要稱道一聲,也早早被先帝立為了太女。
先帝年輕的時候不得不說是位為勤政英明的君主,隻是到了暮年卻是昏招頻出。日日沉迷聲色荒廢朝政不說,還癡迷于長生煉丹之術,引的百姓怨聲載道,朝臣紛紛上書谏言。
先帝惱火聽信左右寵臣進言設立風憲司糾察百官之失,風憲司為迎合聖心,或是挖除陳年舊事或是安上莫須有的罪名,将上書勸谏的大臣接連下獄問罪。
其中牽出一樁巫蠱大案,起因是有人檢舉一朝臣在家中私藏桐木人偶詛咒皇帝,風憲司前去搜捕果然從朝臣家後院挖出一木偶上寫着先帝生辰八字,先帝震怒下令徹查。
當時京中大臣人人自危,早晨一身官服去上朝或許午間就穿上囚衣被拉到午門枭首示衆,人頭滾地了,最後這案子居然查到了當時的太女身上,說其有意圖謀反之嫌。
風憲司将罪狀呈上去先帝大怒,下令将太女賜死,太女一脈千人盡數斬首,無人幸存,還波及了三位與太女交好的公主,被圈禁終身不得出。
經此一案再無一人敢上書,當時的風憲司幾乎淩駕于朝廷三閣之上,盛極一時。
朝中文臣為了自保以中書令趙書群為首私下裡結成一黨與之相抗,但也隻不過是螳臂當車而已。
先帝病重後漸有所悔悟,駕崩前幾日設局将風憲司的首官刺殺,才算壓下去風憲司的氣焰。
說起來當今陛下的皇位幾乎是算撞了天運撿來的。
或被殺的或被關的,還有沒熬過先帝先亡故的,最後可選之人居然隻有一個癡迷于吟詩作畫的十公主,先帝駕崩後被倉皇推上帝位。
如今朝堂上風憲司與趙黨水火不容,各脈宗親也人心不定,可算是亂成一鍋粥,陛下這一派的勢力算是最末的。
“我說這宋大人先前還對我頗有成見,忽的無事獻殷勤邀我同宴原是沒安什麼好心。”沈年聽畢雙手抱胸氣鼓鼓的說道。
“我早告誡過你少對那林氏上心,男人當個物件擺在家裡有個樣子就好,你偏偏要捧在懷裡,如今叫宋昭佛捏到你的軟肋,你日後免不了要處處被掣肘。”
沈修撰還是不忘說她那一籮筐,不過後半句倒是真心在替她憂慮。
沈年知道書中劇情陛下之後有女主匡扶帝位坐的穩固,宋昭佛雖是有心利用她,卻也正合沈年的意,與女主站同一條線上總不會出錯。
沈年起身向沈修撰走近一步,“正所謂禍兮福之所倚,說不定這是女兒的機緣呢。”
“我剛才與你講的那些都白費吐沫了不成,你怎還不知道這裡面的厲害......”
沈修撰說着低頭注意到沈年袖中卷着的圖紙,抽過來展開一看,“這東西你要呈送給宋昭佛看?”
沈年随即點頭卻被沈修撰拿紙在頭頂重重敲了一下,“糊塗!這豈是你該管的事,工部是趙黨的勢力,你莽撞亂出風頭是會被人盯上的。”
“可女兒也并非是為了出什麼風頭,隻是想為農戶們做件好事。”
“黨争本就是黨同伐異,”沈修撰滿目笃定的看向沈年,“等着吧,不出三日封賞你的聖旨就會到,到時候人人皆知,你這時露這個臉就成了衆矢之的。”
沈年将圖紙從沈修撰手中接過,沈修撰的聲音在她耳邊像是一聲聲鐘響,“要想在這灘渾水裡不被淹死,首要學會藏拙,萬不可鋒芒太過,等你有朝一日登到高處有能力保全自己和身邊的人,那時才能做你想做的事。”
“女兒明白了。”
在官場上沈年和沈修撰比起來宛如一個三歲孩童,她沒有不聽沈修撰的道理。
沈修撰忽然伸手摸了摸沈年的頭,沈年一時擡起頭錯愕。
“我明日便要啟程回京,将我的話記在心裡,萬事三思而行。”
沈年躬身向沈修撰一拜:“謝母親指點迷津,一路平安。”
“去吧。”沈修撰擺了擺手道。
沈年走到拐角處回頭望了一眼,沈修撰也正看着她,發覺沈年的視線她低下頭躲避,沈年執着停在原地不走,僵持許久,沈修撰還是将頭擡起來向她微微一笑。
林聞溪聽見外頭侍從的咳聲,将手中的木刻塞進小箱子裡藏到塌下。
“三娘回來了。”
林聞溪見沈年滿面春風笑着迎她回來。
“嗯。”沈年沾了一身灰土,停在珠簾外換衣衫,侍從跟着魚貫而入湊上來服侍。
沈年想着這些侍從跟着沈父一路走過來又被抛在這也是不易,如此殷勤也隻是為了讨她的好罷了,她若不用這幾人更是要惶惶終日不安了。
林聞溪在榻上看着沈年乖乖探着臉讓那兩位小侍從擦,向外喚了一聲沈年,“三娘坐過來。”
沈年偏過頭問:“怎麼了。”
那兩個小侍從識了林聞溪的臉色,端着水盆和帕子進來放到他手邊而後又站到外面。
“不過擦個臉而已。”沈年坐到林聞溪面前打趣道:“也不怕别人笑話你小氣。”
林聞溪托着沈年的臉往前湊近,“天底下男人都這樣,有哪個是大度的,誰能笑話誰呢。”
沈年笑的燦爛,林聞溪将帕子覆在她臉上,“我看三娘也受用的很,我日後也不必費心裝什麼了,安心當個妒夫,三娘是不是更喜歡。”
林聞溪點中她的心事,她确實喜歡在林聞溪身上聞這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