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年未将她那一身官服穿出門過,隻是人們逢見到她都改喚了一聲沈大人或是沈少卿,她一時半刻難把自己與“大人”二字相搭起來,總感覺這名頭安在她頭上哪哪都不相宜。
不過有了這層身份,沈年查起那男子的下落來方便不少。
沈年聽那男子的口音并不是蘭城之人,大有可能是近幾日才來的,林聞溪隻瞥了他一眼便能記得身形,城門口的官差大概也會留有印象。
入城之前都要在簿子上登記了戶籍文書才能放行,去翻一翻登記簿子或能查到這男子的身份。
沈年趁着午間去向城門口的官差打聽,她一提起來官差就回說是有這麼一個人,昨夜城門馬上要關的時候這男子已乘着馬車出城去,因為這男子行色匆匆她們還留心檢查了一番才放行。
看簿子上留下的名字,男子的姓氏與劉知夷并不一緻,與霁王好像也沒什麼牽扯,男子名喚陳孟君,永州人氏。
因先帝有一出身民間的寵君名喚夢鈞,故許多人家也盼着自家男兒也能飛上枝頭,多化用為孟君二字作為男子的名。
此名現在就如同張三李四一般,一石頭扔下去能砸倒一片。
永州又離京城千裡迢迢,這人一走實在是無處可尋。
若是找到這男子或能坐實霁王與劉知夷的私情,但沈年細細想了想還是并未把此事告知宋昭佛。
這男子隐姓埋名躲到千裡之外,此番來蘭城或許是聽說了劉知夷的死訊前來吊唁而已,看着他一臉憂郁的神情想來過的并不如意,未知其中原委沈年想着自己不該無故将人扯入這漩渦之中。
沈年過後還尋到了那男子所住過的客棧,也是幹幹淨淨未曾留下什麼,這樁事暫且不了了之。
沈年一心忙她的事,有城牆上挂着那十幾個人頭震懾,又有宋昭佛留在此地坐鎮,這壩修的極為順利。
河道上的勞工們見着沈三娘子從清早來一鑽進庫房裡就是一整日,日暮出來時裡面地上就擺了一溜新的石鑿鐵鍬。
其中不乏有人想去偷師,蹲在牆角偷看沈娘子在裡頭弄什麼名堂,被沈娘子回頭看見笑呵呵的招手請她進來,按在凳子上指着圖紙口若懸河如同教書先生一樣講的人頭暈,便捂着肚子尋了個更衣的借口溜了出去。
宋昭佛的腳更是未沾過庫房門前的一點土,沈年每次從那出來不僅渾身一股鐵屑味,還沾着一手黑乎乎的油,宋昭佛生性喜潔,回回都嫌棄的拿着帕子捂着臉,叫沈年站在帳子門口回話不許到她近前來。
沈年這邊想尋個學徒留不住人,找宋昭佛商議又被她當成瘟神一樣,一人成日在庫房裡郁悶的很。
工期一日日縮短,沈年以防出什麼岔子,隻好自己日日風雨無阻早出晚歸的,一日回院的時候打更的梆子都敲了四聲。
苦了林聞溪每天瞧不見人,還在夜裡癡癡等着人回來,燈油都要多添幾回。
沈年四更回來那日,林聞溪頭一回跟她發了脾氣,努着嘴給沈年擦了臉将帕子甩在木盆裡,自己上塌靠在一邊睡,氣不順憋着也不說話。
沈年跟過去摟着他的後背,下巴抵在他肩上說:“生什麼悶氣呢?”
林聞溪不吭聲,依舊閉着眼。沈年隻好就這麼抱着他,說:“今日一時忘了時辰,日後不會這麼晚了。”
林聞溪陰陽怪氣嗆她:“沈少卿一雙巧手,不如在河道上給自己造個屋子出來,往後就住在那省再的回來。”
沈年低頭在他脖頸上親了下,親完又蹭了蹭林聞溪的臉說:“你在這裡我哪舍得走。”
林聞溪悄悄笑了一下,轉過身面着沈年,擡手摸摸她的臉。他的手指按着沈年的下唇撫了撫,他散着烏發身上散着剛沐浴過的清香,半垂着眼眸不敢與她對視。
林聞溪身子已養的好了許多,沈年俯身親吻,久未親近二人都有些生澀,擡起頭時林聞溪胸膛起伏,眼裡似洇着水一樣濕潤潤的。
沈年想着補償他,“我先前答應你的,明日帶你去摸魚,到山上去挖青筍。”
“好。”
林聞溪微微向她笑着,動手想去拉開身上的衣帶,被沈年按住手。
他不解小聲問道:“三娘不想嗎?”
沈年為難道:“你這體質萬一再有孩子……還是算了。”
林聞溪不敢跟沈年說那是他喝了幾碗坐胎藥的才得來的孩子,他打消沈年的顧慮道:“那一回說不定隻是運氣好,而且明日可以喝避子湯便不會有的。”
沈年躺下拍着林聞溪的背疏解:“你本來就喝不少藥,再忍忍過些時候再說吧。”
林聞溪隻好又硬生生将心中的悸動壓了下去,其實每回沈年輕輕碰一下他便很快有反應,但這種事他一直羞于啟齒,次日晨起的時候趁着沈年未醒,換了衣褲去在浴池裡泡了一會才算好。
一早日頭明媚,林聞溪帶着頂竹鬥笠,背上背簍興沖沖跟着沈年出門。
院中的一幹人都在,小薇和白石前頭提着鋤頭和魚竿打鬧,清茸默默跟在後面,沈年特意喚了他出來散心。
幾人先去了山上踏青,林聞溪看見什麼綠苔野草就指着問沈年是什麼名物,沈年也支支吾吾答不上來,一直默不作聲的清茸對這些倒懂,開口給林聞溪講了幾句。
但凡稍有點用處的,林聞溪就采幾株塞進背簍裡,還沒見到筍就已經背了半簍。
爬了半個山坡,沈年喚衆人停下腳先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