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醉千杯君莫問
“喲,喜助,好啊。”男子立于浦原商店的門口,纖細的手臂微擡。黑發在夏風中輕揚,他沖屋内人揮了揮手,笑眸彎起,單邊唇角壞壞地向上勾了勾。暖暖的陽光下,他的笑容顯得有點雲淡風輕。
浦原打開折扇,踩着木屐走到門口。在将靛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後收起折扇,他伸手壓了壓帽檐亦微笑,“歡迎光臨。”
簡陋的屋子,隻一張木桌,四個坐墊。小雨帶着那張疑惑臉替他們二人斟了兩杯熱茶,在靛對她微笑道謝的時候,她的神情看起來更加疑惑了。
“請慢用。”留下這三個字,小雨離開了屋内。
瓷杯近唇,靛抿了一口茶水。“夜一呢?”
“去進貨了。”
一手放于桌上,一手撐着下巴,靛在環顧四周之後搖了搖頭,“和上個月一樣,你這裡還是那麼破爛。我看,除了夜一以外沒人願意跟着你。”
“呀類,我可以把你這句話等同為那個屍魂界的小姑娘不願意随你來現世麼?”浦原拿下白綠相間的帽子放置一邊,接着神色嚴肅道,“崩玉怎麼樣了。”
“放在一具魂魄的體内了。”
“朽木的妻子麼?”
“不是。”白皙的手指順着茶杯杯沿遊走了一圈,眉心稍稍皺起。靛輕歎了一口氣補充道,“我放在一個和绯真長得十分相像的女孩體内了。如果她順利成為死神的話,你讓夜一想辦法将她引來現世。如果她不成為死神的話,崩玉也算徹底解決了。”
浦原伸手撓了撓淺金色的短發,他擡眉摸了摸下巴,随後若有所思道,“哦呀?那你不是沒有必要接近绯真了麼?”
大堂内忽然一陣甯靜。
靛垂眸看着桌上的茶杯,碧藍的眼眸看起來黯然神傷。他可以剪斷打結的長發,可是他該怎麼剪斷這份突如其來的感覺?獨來獨往慣了,他不竟不知如何抑制這份想要見面的心情。
隔了許久之後,他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子,他輕笑,“绯真,是白哉的妻子啊。”
看着眼前猶豫不決的男人,浦原的笑容漸漸從臉上消失。
和豐臣靛從相識到成為摯友,已經一百多年了。他依然清晰記得第一次與這個男人見面的場景。
櫻花凋零的季節,暖風帶起落花飛舞在空中。靛站在院子裡靜聽風聲,粉色的花瓣沾落在黑發上。他伸手拍去頭頂的粉色花瓣,随後伸手接住那片将要沾上自己臉頰的櫻花瓣。他側過頭,碧眸裡盡是調侃,“怎麼,你也是來聽這落花聲的麼?”
他就和這花瓣不戀枝頭一樣,不戀身邊任何事物。無欲無求,雲淡風輕。無論是席官或是隊長,都不是他想要的,這些身份對他來說反而是一個枷鎖。
身在高處不勝寒。可是靛說,他怕冷。所以在晉升三十年後自甘貶職。
在逃離屍魂界之前,他最愛舉着酒杯笑侃瀞靈庭發生的一切,最後一醉方休。在浦原的印象中,他對自己說過最多的話便是——喜助,一個人活了太久,就什麼都不想要了。
每當這時浦原都會回答他——是你沒有責任感。
随後他就能看到豐臣靛笑得風情萬種的樣子,他會把酒杯舉得高高的,不斷重複那句——責任感,那是什麼東西。你是你,我是我,我們隻需要為自己的存在負責就好了。
然而,就是這個沒有責任感的人答應了替他處理崩玉,不過他不會把崩玉把在自己的體内就是了。一百多年來,浦原所看到的靛都是這樣的。可自從上個月開始,這個男人有了細微的變化。
他會在喝酒喝到一半的時候放下酒杯獨自微笑,微笑過後,雙眸又會失落地垂下。
浦原很想嘲笑他,活了好幾百年居然對着有夫之婦發春了。可是他的哀傷太濃烈,感染了周遭的一切。嘲笑的話語在心中徘徊很久,卻說不出口。
豐臣靛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有些事他想說自然會說,相對的,他不願說的時候,不去問津才是最好的相處方式。他說,他不信日久生情的愛情。真正的愛,隻需一眼便知你是我想要的;他說,他已經見過绯真很多次了。
浦原希望,這場風波能來得快去得也快。
推倒木桌上的茶杯,靛笑道,“喜助,我們喝酒吧。”
舉杯消愁,一醉千杯君莫問。
直到拿不住酒杯為止,靛才松開了按住酒壺的手。他趴在木桌上,臉頰绯紅。小聲嘀咕了幾句話之後,他的眼眶也變得微紅。浦原歎氣站起身,将桌面上的酒杯收拾幹淨。再将那個爛醉如泥的男人拖去客房。如果讓夜一看到靛醉成這樣,肯定會拳打腳踢把他揍醒。
就在浦原喜助把靛安置完畢後,他終于聽清了他反複嘀咕着的是什麼話。
他說,
瀞靈庭不适合她。绯真和我一樣,不該生存在瀞靈庭那種地方。
***
翌日靛便以替浦原處理了崩玉為由在浦原商店正式住下了。
浦原問他,和朽木隊長之間的約定準備怎麼辦。靛說,那老頭都死了,毀約也沒關系,難不成真要我親自回去送死麼?
有理,浦原颔首贊成。
浦原又問他,那麼刀魂之前和你說得另一把鴛鴦刀你不去屍魂界找了麼?靛打了一個哈欠說,鴛鴦刀還不是水魂的一面之詞。真有刀叫血影那也和我沒關系。水魂和血影是一對,不代表我和血影的主人也要是一對。萬一血影的主人是男人怎麼辦?
也有理,浦原拍案答應了靛的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