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生為刀魂,卻不甘為個體。——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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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荒原,除了凜冽的風聲外再無任何生命的氣息。天地交集的地方彙成一條水平線,火紅的日光照耀在大地上,将一切渲染成血色。
寒風中,十幾個身影紛紛閃現于大地上。這群人是不普通的,至少從體型和儀表來看是這樣。有得瘦小如五六歲的孩提,卻輕而易舉地把玩着手中那把比自己還大的鐮刀,有得甚至連基本的人體形态都未保留。
他們是生來就被栽培的刀魂,不由死神自身靈魂為原型築成,是獨立的個體。隻是這樣特殊的存在隻被允許存活一例。從來到這片荒原開始,就是無盡地厮殺。不過是弱肉強食,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隻要往昔的同伴逐個從身邊消失殆盡,自己就能爬上巅峰。
厮殺的指令下達前,衆人站在原地閑聊。分明即将成為勢不兩立的敵人,卻依舊談笑自如。白發男子眯眼看着眼前的刀魂們,輕歎一口氣。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旁坐在大石上沉默不語的黑發女子,水魂愣了愣。随後微笑——她果然來了。
女子面若冰霜,她安靜地坐在大石上凝神望着遠處的地平線。紅眸輕眨,寒風帶起她的黑發飛揚在空中。她沒有伸手理一理那被風吹亂的頭發,亦沒有将目光放在其他刀魂身上半秒。
血影。和他們一樣生為刀魂,卻不曾與他們在一起接受訓練。在出發來到這裡前,水魂曾聽别人小聲議論過,這場厮殺不過是慶祝血影成為特例的血祭。從小接受不同的訓練環境,接觸不同層次的敵人,她的強大是一定的。
水藍色的眼眸看着血影再度眨了眨,随後唇角輕揚。
厮殺的号角正式想起,原先還有說有笑的刀魂忽然個個繃直了臉。頃刻間,那些吵雜的魂魄全部消失。
以不變應萬變,先找到最佳落腳點再慢慢探尋獵物。這是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想法。
冷風依舊呼嘯着,黑發女子仍然坐在大石上一動不動。紅眸将視線從地平線上收了回來,她環顧四周。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血影使自己處于随時戰鬥的狀态。
水魂看着女子微笑,聲音聽來幹淨舒心。“哦呀?你為什麼不殺我?”
血影隻看了他一眼不語。
“真糟糕,原來一年僅見面三次的同門師妹是一座冰山。”
目光放到了别處,血影不再将絲毫注意力放到水魂身上。她隻是不習慣主動出擊,僅此而已。相反,一旦有人欲将手中的刀刃揮向她……
“啊——!”鮮紅色的血光閃過,随即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回蕩在天際久久沒有散去。黑色大鐮刀斷成兩截,一半狠狠刺進自己主人的心髒,另一半在空中抛出一條弧線後掉落在遠處的沼澤中。
方才還在有說有笑的魂魄此刻卻永遠消失了。
水魂有點錯愕地看着眼前那個面無表情的女子。他以為這個女孩之所以冷,是因為她同他一樣厭惡戰鬥。以往每一次見她,她都是低着頭安靜地跟在師傅身後。仿佛是被迫着去做那些她不願做的事情一樣。或許,他一直那麼猜想,血影和自己一樣。百年來,他最大的興趣便是看血影穿堂而過。
可是她殺人的手法比他以往見過的都要來得兇殘。水魂眉心微皺,他道,“我們同為刀魂,為何苦苦自相殘殺。”
紅眸轉向水魂,血影将他從頭至尾打量了一番。“妨礙我活下去的存在都必須鏟除。”
“僅此而已?”
“嗯。”
又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回蕩在天際,水魂和血影同時看向聲音來源處。
待凄慘的喊叫聲完全散盡的時候,血影清冷的聲音夾雜着風聲傳入水魂的耳内,“我們悲哀,不因為互相殘殺,而是自身的存活需要靠殺同伴來達成。但是你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要悲哀,因為你連活下去的想法都沒有。”
日落西山,黑發女子還是和白天一樣靜坐在大石上。
水魂在她說完那句但是你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要悲哀,因為你連活下去的想法都沒有後就離開了她的身邊。血影不止一次地聽師傅說起過水魂,但是每次說得話都是一成不變的。
——水魂是最不可能在厮殺中存活的,就好像血影你一定會獲得最後勝利一樣。
*
千裡寒風。漆黑的夜空中除了一輪彎月再無任何星光。
血影想起了師傅臨走前最後對她說的話。
若非逼不得已萬萬不要與火系斬魄刀交鋒,能避則避,能躲則躲。待三個火系刀魂都被殲滅後,就再無人可以與你匹敵。你是師傅傾心栽培的,然而對于火系這個死穴卻怎麼都無法填補完整。我之所以挑中你,因為你戰鬥的信念最單純。活下去這個簡單的理由比任何事情都讓人來的強大。
紅眸因着月光顯得有些水靈,她看着遠處離她越來越近的火光微蹙眉。
女子一頭火紅色的卷發,橙色的雙眸。她一邊把玩着掌心中的火團一邊沖血影媚笑。“我真想看看最受師傅寵愛的血影,究竟有多麼大的本事。”話音剛落,手中的火團倏地變大,将女子整個人都包圍在内。
火光照亮了半邊天,血影不适地眯了眯眼。
“你不動手麼?”火勢持續增大,幾近燃盡半邊天。
血影看着女子,火光倒映在鮮紅的瞳仁内,如同張開血盆大口的野獸。“你先。”
“真是自命清高。獵殺吧,火獸。”直入雲端的大火忽然掉轉勢頭沖向了血影。紅光閃過,血影移至女子的身後站定腳步。“原來隻是一個膽小鬼麼?”女子揮手,火獸再次沖向血影。
血影很清楚光影這種東西在火中如同虛設,她唯一能做得便是遠離。
又一閃身,不料火獸的速度比方才更進一步。火爪将血影狠狠按于地上,女人肆意的笑聲在夜間顯得格外刺耳。她說,“血影也不過如此,隻要殺了你,我就是本次角逐中最強的。接下去的,隻需要慢慢去解決就可以了!”
紅光避開火獸直逼女子的咽喉,女人在驚慌間匆忙向左退了一步。
“這隻是無謂的掙紮!火獸!侵蝕她!”
野獸在接到命令後提起腳掌,尖銳的爪子裡血影僅有十厘米的距離。紅光四射,可是一旦侵入大火内就會在下一秒煙消雲散。
她,隻想要活下去而已。
冰冷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血影的臉頰上,水柱擋在她的身前緊緊纏繞着火獸。
寒冷的夜晚,唯有水中的映月特别清晰。
這是水魂第一次與同伴戰鬥。他在一旁矛盾掙紮了很久,他告訴自己,如果出手,死的就是火獸;如果不出手,死的就是血影。如果無論如何都必須死一個的話,他的出手不過是改變死者的身份。
伸手擦去嘴角的血絲,血影坐起身。“我不會道謝。”
“沒關系。”走到血影身邊坐下,水魂看着蒼穹眨了眨眼,“無論如何,你都鬥不過火系斬魄刀的吧。”
“不需要你操心。”
“呀類。”大手剛拍上血影的頭頂,紅光随即閃過他的側臉。水魂隻得收手,看着血影和月光一樣冰冷的臉龐,他笑得一臉燦爛,“我反複思考了一個下午發現,我也想活下去。既然我們目标一緻,為何不合作呢?”
“不需要。”
“我替你抵擋兩外把火系斬魄刀,你解決其餘的。最後我們再決鬥,怎麼樣?”
“不需要。”
水魂依舊微笑,“那就那麼說定了。”他擡手,将清澈的水捧至血影眼皮底下,“清洗一下傷口吧。”
血影蹙眉站起身,再一次重複,“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