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麼?”梁成修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從屏幕上挪開過。路餘那頭的視頻畫面被他放到最大,看着青年趴在鏡頭前露出來的小半張臉,他的眼神也逐漸變得深邃,唇角微微勾起。
他沒有錯過路餘眼底那一閃而過的黯淡,但此時此刻,這份情緒對他而言卻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路餘搖搖頭,掩飾般道:“沒有,今天起得太早,有點困。”
梁成修沒有拆穿,心底卻是一片柔軟:“中午有空就多睡會,快過年了,也要給自己放幾天假。”
路餘嘴上應得好聽,實際上一個人待在家裡,第二天作息就開始混亂了。
半夜因為晚上睡不着,幹脆搬了輔導書上床,結果越學越精神,直接把夜熬穿了,隔天想趁着中午補覺,可不管是聽歌還是放電視,卻都沒什麼效果,眼皮沉重得像是要打架,腦子卻清醒得根本睡不過去。
然而這幾天梁成修也忙得不行,白天忙着巡察集團分部,晚上在别墅還要應付梁家人,隻有下午能抽出空來發消息,可米國和華國又有時差,他發消息的時間點,按理來說路餘早就該睡了,隻好等白天再回他。
一來一回,兩人幾乎把微信當成了留言箱。
可消息越發越多,路餘的心情也越來越煩躁不安。
隻是回歸到最初獨居的狀态,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買東西,一個人學習,他竟然已經開始不适應了。
有時候中午睡醒,看窗外天還亮着,總覺得梁成修還在家裡,張口叫他卻又沒人回應。等到清醒過來才猛地想起,這才是梁成修出差的第三天。
這樣的狀态對他來說非常不妙,他很清楚這隻是場你情我願的包養,一年的期限才過去不到兩個月,他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對梁成修産生了依賴。
如果就這麼放任自己淪陷下去,等到10個月後包養協議到期,他還能走出來嗎?
路餘不敢想,但他模糊地知道那個尚未成型的答案。
于是他開始強迫自己學習,放假前從學校圖書館裡借來的計算機專業書成了此時最好的轉移注意力的寄托。
初具雛形的孤獨情緒被他強行壓下,路餘逼着自己把剩餘的所有精力放在了學習上,空閑時間被大量占據,除了日常的微信消息和梁成修主動打來的電話和視頻,兩人再沒有其他多餘的聯系。
出租屋裡,路餘又恢複成了最開始開着電視在沙發窩着才能勉強入睡的狀态,生活幾乎被學習占據,除了吃飯睡覺,精神已經被徹底麻痹到麻木,分不出多餘的精力去感受分離焦慮。
直到除夕當天中午,出租屋的大門被人突然叩響。
路餘看着滿桌連擺盤都精細到無可挑剔的團圓飯套餐,人懵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給梁成修發消息。
【Yu:圖片.jpg】
【Yu:怎麼忽然給我叫外賣?】
兩地的時差讓發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般陷入一片寂靜。米國那邊已經将近夜裡十一點,往常這個時間,梁成修也早就睡了。
手機被放回原位,看着眼前擺了滿桌的豐盛菜肴,路餘被強行塞滿了編程和c語言的腦子在刹那間落回到實處,強烈落差感的情緒反撲來得完全不講道理。
路餘看了眼被自己特意遠遠放在桌角的手機,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委屈不可抑制地湧上心頭,路餘覺得自己像是個被從天而降的大餅砸中的烏龍幸運兒,在感受過被認真對待、時刻重視的日子後,現在連不能及時回複的消息都成了他忍不住亂發脾氣的失控點。
可偏偏這張大餅不屬于他,他隻是因為一個烏龍而獲得了短暫幸運的冒牌貨。
路餘克制着自己沒再看向手機,菜放得有些久了,嚴冬時期的南方,熱氣隻存在于頃刻間。
路餘就着僅剩的餘溫吃了頓一個人的年夜飯,填飽肚子後便把剩下還有一大半都沒動過的飯菜收拾好蓋進了桌罩。
路餘給自己放了一天假,沒再逼着自己鑽進卧室裡看書,而是抱着那隻小鲨魚玩偶,披着毛毯窩進了沙發裡。
時間還早,電視台正播着部經典老劇,路餘抱着鲨魚,聽不清劇裡正絮絮叨叨地說些什麼,隻覺得眼皮漸漸變得沉重,前幾天過度運轉的大腦終于在這一頓含碳量超标的團圓飯中敗下陣來,路餘不自知地陷入了混沌夢境。
朦朦胧胧間,門口忽然發出一點聽不真切的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