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上的窗簾隻拉了一半,太陽被厚厚的雲層擋住,顯得沒開燈的客廳有些昏暗。
電視機亮着光,畫面中的角色說着不知所雲的台詞,音量開得極低,襯得屋子裡愈發安靜。
梁成修蹑手蹑腳地放下手裡的東西,換了鞋往沙發走。路餘懷裡那隻鲨魚玩偶有些沒抱牢,大半個腦袋在沙發邊緣搖搖欲墜,像是下一秒就要從他手臂間往地闆上跳。
毛毯隻在心口搭了個角,可能是睡着後無意識翻了身,原本裹在身上的毯子在沙發角落堆成了團。
又在客廳睡覺。
梁成修有些無奈地皺起眉,俯身把那條毛毯撿起又輕輕抖開,輕手輕腳地給他重新蓋上。
或許是有些冷了,也或許是本來睡得就不安穩,毛毯剛剛蓋回到路餘身上,那雙濃密的睫毛就幅度極小地顫了顫。
路餘隻覺得有陣淺淡的香氣順着陣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風飄入鼻尖。清冷的木質香味讓他下意識聯想到了梁成修,可這幾天的自我催眠又讓他在這個想法冒出來的瞬間将它摁了回去。
隻當是自己做了場和雪松香氣有關的夢,路餘沒再去想那個人,迷迷瞪瞪地睜開眼,卻像是落入了更深一層的夢境。
視線有些模糊,眼前的男人穿着身筆挺修身的西裝,像是剛剛從某場會議離開,鼻梁上架着的金絲眼鏡映着電視屏幕的微光,在略顯昏暗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引人矚目。
路餘卻顧不上看他那一身與出租屋格格不入的昂貴衣飾,他的腦子還懵着,視線直愣愣地撞進那雙布滿了血絲的桃花眼裡。
梁成修似乎很疲憊,可看向他的目光卻又浸透了溫柔。
梁成修微微皺着眉,順了順路餘睡得翹起來的幾縷發絲,聲音很輕的詢問:“我吵醒你了?”
路餘卻像是沒有聽見他的問題,黑曜石般漆黑的瞳孔緊盯着他的眼睛,滿是迷茫無措。
“你回來了?”青年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怎麼會夢見……”
梁成修張了張嘴,沒等他開口,沙發上躺着的青年已經撲了過來,把自己埋在了他的肩頭。
懷裡的人額頭緊抵在他頸窩,繞在他背後的手臂收緊,像是生怕他跑了似的。梁成修摸了摸他的腦袋,溫聲問:“怎麼了,做噩夢了是不是?”
路餘沒吭聲,隻是左右擺了擺腦袋表示否定。
“客廳躺太久容易着涼。”懷裡的人乖得一反常态,梁成修沒忍住得寸進尺地試探着又問:“還困不困,要不要抱你回房間?”
“嗯。”
路餘的聲音有些悶,原本清亮的音色攙着還沒徹底睡醒的啞意,意外顯得軟乎乎的,再加上他這小鹿似的一腦袋頂着人就不肯擡頭的姿勢,更像是在撒嬌了。
好乖。梁成修藏了許多天的思念終于在懷中人這個不自覺信賴的懷抱中化成了一灘甜水,泡得心髒都要軟成棉花。
輕輕松松将人打橫抱起,梁成修不緊不慢地邁步朝卧室走去。
驟然的失重感猛地扯回了淩亂的思緒,路餘一隻手臂仍舊環着梁成修後頸,另一隻手确認似的伸手碰了碰近在眼前的那副金絲眼鏡……
沒等把人放下,梁成修就察覺到路餘靠在他懷裡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起來,一低頭就發現他的眼睛已經恢複了往常的清明,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領口。梁成修順着他的視線随意一瞥,腳步猛地一頓,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沒換。
一路上趕得太急,直接把開會時穿的一套衣服穿了過來。其他倒還沒什麼,衣服是純手工私人定制的,眼鏡也是個小衆牌子,網上查不出幾條關于店鋪的消息。
唯獨因為老宅裡留着的衣飾不多,臨時買也來不及,順手臨出發前順手拿了個刻着某知名奢侈品品牌名的領帶夾。
剛才那點隐秘的喜悅瞬間被或許要暴露的意外驚得退了回去。梁成修面上不顯,穩穩當當地把懷裡的人塞進了被窩,又把被角都掖了個遍,生怕讓路餘吹着冷風。
兩人都沒開口,一時間,氣氛難得膠着,梁成修直到把人安頓好,才終于往後退了點拉開距離,問他:“再躺一會?”
路餘像是陡然抓到了根救命稻草般飛快點頭,往被窩裡縮了縮,隻露出一雙眼睛看人,聲音都被悶進被子裡:“嗯……。”
“好,那你再睡一會。”梁成修把剛剛一塊帶進來手機和鲨魚玩偶在他枕邊擺好,這才轉身離開卧室。
卧室房門被輕輕帶上,梁成修去了一趟車上,脫了西裝拆了領帶,穿着車上備用的大衣回了出租屋。
卧室裡,在梁成修看不見的地方,路餘也終于長長松了口氣。
被故意遮住的耳垂紅得像是能滴血,路餘微微仰頭确認房間門已經關上,這才猛地翻身抱住了小鲨魚,整張臉埋進玩偶柔軟的肚子裡。
居然不是做夢……
怎麼回來得這麼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