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兩周後,路餘的走讀申請終于通過。帶着行李箱和一書包的專業書回到出租屋後,路餘就積極投入了發奮學習狀态。
每個學年的學習任務都不同,他晚了一個學期才轉到計算機系,落下的專業課隻能靠課餘時間自己彌補。
自學加上新課程的知識複習鞏固,再加上他在網上的兼職,熬夜早就成了家常便飯。
原本就不多的睡眠時間索性被壓縮,常常是忙到天邊泛白才倒回床上,囫囵眯一會後就又爬起來忙。眼下很快就起了淡淡一層烏青,昨晚梁成修問起時,路餘也隻是敷衍着回答說自己睡得很好。
梁成修像是不太相信的樣子,但在他追問前,恰好電話響起,接完那個越洋電話後,隻來得及交代他好好休息不要熬夜,梁成修就匆匆離開一直到今天都沒有消息。
路餘猜可能是公司打算把他外派出國了。
畢竟梁成修原本就是海歸,最開始也是因為工作在回的國内,現在有了合适的對接崗位,自然是應該回歸正軌。
路餘愣愣地看着電腦裡處處報錯的程序代碼,心裡也成了一團亂麻。
那……他呢?
等到梁成修能夠徹底解決那筆債務,自己和他産生關聯的最基本原因被解決,他還會留下來嗎?
過度透支的身體疲乏又脆弱,勉強支撐着的意識不正常地活躍,路餘手頭忙着事情,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結果就是在趕去學校的路上忘了帶傘,半路淋了場不大不小的雨,回家後整個人頭重腳輕,最後渾渾噩噩地睡倒在了床上。
夜裡,等到梁成修風塵仆仆趕回出租屋時,路餘已經燒得意識不清了。
他的臉色發白,嘴唇幾乎沒有血色,臉頰透着病态的潮紅,整個人濕淋淋的,渾身汗濕得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家裡沒有溫度計,梁成修隻好先用額頭抵着他的,勉強估了□□溫後,沉着臉把人弄醒。
路餘燒得不輕,額頭滾燙,醒來後連眼睛都沒力氣完全睜開,半眯着眼睛看他,眉頭皺成一團,脆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碎掉。
梁成修心裡的那股怒氣被他這副模樣吓得已經完全燒不起火了,語氣完全軟下來,哄着他道:“餘餘,起來,我們去醫院。”
一聽見“醫院”兩個字,意識混沌的路餘下意識掙紮起來,嘴裡含含糊糊地抗拒,颠來倒去地嘟嚷着“不去”,連抱都不許人再抱。
梁成修隻好一邊哄着“不去醫院”,一邊用被子把人重新裹好。無奈歎了口氣後去擰了冷毛巾給他降溫,又在外送上買了溫度計、酒精還有退燒藥。
東西送到後,梁成修馬不停蹄地給他喂了退燒藥,測了體溫後又做了物理降溫。
他連卧室都沒再踏出去,每隔半小時就重新給路餘測溫,接着繼續物理降溫。守了大半夜,直到親眼看着額溫槍上的數字随着時間的流逝一點點回歸正常範圍,天邊都已經隐隐亮起了光。
路餘睡得不安穩。腦子一陣一陣地抽痛,混着時有時無的眩暈,渾身的力氣都被抽離,隻能被迫感受着自己像個大号的灌水式暖水袋,一邊濕哒哒的不斷冒汗,一邊控制不住地發熱。
他的意識在反複中變得朦胧,隐約隻記得似乎有一道很熟悉的聲音在和他說話。
但他的耳朵也像是被塞住了,聽不清對方講了什麼。直到被扶着坐起來,才不太清晰地聽見了“醫院”兩個字。
路餘下意識地抗拒、掙紮,哪怕這一世的他并沒有被強行手術,可他的記憶還在,醫院依然在他的意識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創傷。
他的反抗似乎起了效果,那道聲音沒再堅持,而是很溫柔地将他抱回了被窩。緊接着,額頭上便不間斷地傳來冰涼涼的觸感。
這點涼意直到路餘睡去再醒來,都十分安心地陪伴着他。
路餘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半亮了。梁成修還穿着昨天出門時的那身衣服,眼底血絲遍布。見他醒來,小心翼翼地半抱着他坐靠在床頭,從廚房盛了粥來喂他。
路餘抿了抿幹燥到起皮的唇瓣,垂眸看着遞到嘴邊的瓷勺,最終還是順從地張嘴喝下。
溫熱的稀粥帶着淺淺的甜味,從喉口經過食道一路流進胃裡,路餘甚至能感受到那一點一點的暖意在小腹裡彙聚,然後緩緩擴散到四肢,整個人都逐漸放松下來。
喝了小半碗後,路餘便吃不下了,抿唇避開了遞來的湯勺,梁成修把粥碗放到一邊的桌上,伸手撥開他額頭上粘着的幾縷發絲。
“再睡會。”
他的聲音溫柔到極點:“燒已經退了,你今天沒有課也不用去學校,有什麼事情睡醒再說。”梁成修把他床頭那隻小鲨魚放進他懷裡,連人帶鲨魚一起裹進被子裡,接着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現在就先好好休息。”
路餘把他擋在自己眼前的手拿下來,反應有些遲鈍地低頭看了兩秒後,順着他的意思點點頭,躺回了被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