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報完仇以後,我就不再時刻擔心你會像以前一樣出事了。等你和木長臻在一起,我就徹底的不管你了。——然後你死了。”
沉厄:“…………”
沉厄心想,完了,全完了。
還不清了。
若是明秋當真隻救過他一次,他還可以自我安慰,那是因為他從前也幫過明秋,雖然兩者之間的程度完全不對等,但至少也能稍許抵消一些。可現在……現在可該怎麼辦才好?
明秋何止是現在幫他死而複生?分明在他還沒死之前,他沉厄之所以能好好地活着,都要全拜謝明秋的大恩大德才對。
得知了一切真相的沉厄,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傻子。他問明秋:“你當年救了我那麼多次,說是‘再生父母’也不為過了,卻為什麼……你從來也不出現在我的面前呢?”
明秋疑惑:“我為什麼要出現在你的面前?”
沉厄:“……啊?”
明秋:“我救你,是我的事,和你沒有關系。當初的我,也沒想過要你報答我什麼。所以,那時候的我們,沒有認識的必要。”
沉厄:“……”
沉厄感覺自己現在“死去活來”後的腦子略有些遲鈍,他不大能跟得上明秋的想法,“當初沒有認識的必要,那現在——?”
“現在,我改變想法了。”
明秋的雙手交疊,下巴輕輕的點在了曲起的指關節上。這是沉厄第一次從他的語調中聽出稍許的起伏——“沉厄,你知道嗎,在我想方設法助你複生的這十年間,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我好像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喜歡上了你。”
或許最一開始,僅僅隻是因為報恩,因為對唯一失敗的耿耿于懷。後來,幾次三番暗中救下了沉厄後,明秋下意識的舍不得那個叫他關注、叫他耗費心力的人出任何的閃失,沉厄仿佛成為了他精神上的所有物,不論生死,都隻能由他一人決定。
情感是人心中最微妙的東西,占有欲未必屬于“愛”,“愛”卻注定伴随着渴望。明秋也曾想過要在沉厄的面前出現,然而當他下定決心時,沉厄已經愛上了木長臻。
明秋對沉厄說:“我覺得他很好。從骨相來看,當世之人,木長臻足夠排得上前三。他願意和你在一起,你算是高攀了。”
沉厄:“……”
行吧。
明秋你瞎說什麼大實話。
不過既然都說到了……
沉厄忍不住的用雙手支撐着床闆,好讓自己的身體坐得更直一些。——這是他第一次,想到要認真的去觀察明秋的相貌。
在經曆過了木長臻那樣的美人後,再看明秋……說實話,長得很不怎麼樣。
明秋看起來很瘦,擡手動作時可以看見的一截手腕,好像隻剩瘦骨上裹着一層皮,他的臉很小,真真隻有巴掌大,是與身體一樣的“瘦”,就連面頰都輕微的凹陷,明秋的皮膚顯出來一種病态的蒼白,本應紅潤的嘴唇不見半點血色,用發帶綁在腦後的頭發不算很黑,甚至還有一些幹枯,如果靠近了仔細的看,沉厄還能捉到他隐于發絲中的幾縷霜白。
唯一勉強值得說好的一點,大約就是明秋的五官其實長得十分秀氣,如果他的體型可以更“胖”一些,皮膚嘴唇能夠更紅潤一點,那倒也能算是個挺養眼的美人。
隻是不能和木長臻比。
雖然世人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但偏偏就是有人能漂亮得好像連老天爺都偏愛。
“——看夠了嗎?”
沉厄頗有些尴尬的點了點頭:“抱歉。”
“沒關系。”明秋很平靜的說,“我很清楚,我并不好看。——尤其是對你來說吧?”
沉厄連忙擺手,“沒……”
他原本想要說,沒有的事,可是一擡眼,對上了明秋的目光,沉厄忽然就什麼狡辯也說不出來了。
他隻能心慌的低聲補救,沉厄誠心的說:“其實,你的五官很好看。”
明秋依舊平靜,他對沉厄說:“謝謝。”
雖然明秋明顯是不相信的,但他仍然表現得很有禮貌。隻是被自己喜歡了很多年的人,當面表示“不好看”,不論換成誰,心裡都不會好受。明秋覺得,自己該離開了。
于是他重新收走了沉厄吃完了的碗筷,“你再休息一會吧。我還有事,晚點再過來看你。”
沉厄感覺得到明秋為何突然要走,他心中愧疚自己的無禮,下意識的伸手攔住了對方,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電光火石一刹那,沉厄急了,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的說了那樣一句話——
“明秋,你救了我那麼多次,還幾乎每次都是救命之恩,我實在是無以為報。”
“所以……你需要我,以身相許嗎?”
明秋:“……”
沉厄:“…………”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沉厄話說完了,腦子也清醒了,奈何奈何,覆水難收。
明秋很快的眨了一眨眼睛,濃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了陰影。
空氣好像一瞬間在兩人之間凝滞了。
時間被無限的拉長,沉厄坐卧難安,明秋卻是與他相反的逐漸輕松了下來,唇角都罕見的帶了些許微笑的弧度。
“好啊。”明秋确定的微微點了點下巴,他說,“沉厄,我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