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

明朝垂落的長發遮擋住了他的側臉，沉厄還來不及看清他究竟長得是何樣貌，明朝便已經一擦手上戒指，從中取出了一張面具帶上，此刻他終于轉過了頭，無悲無喜的鐵面具正對着沉厄，沉厄驚訝道：“鬼伯？”

“不錯。”明朝平靜的從床頭衣架上召來衣服披在身上，他轉身下床，嗓音之中好像不包含任何活人的情緒，明朝問沉厄道：“在積骨山的規則裡，好像還從來沒有同意與否這個選項。”

作為積骨山的主人，鬼伯的意願，就是積骨山中人的一切法則，縱是生死也不能違背，在這樣的前提下，身體的關系，好像反而變得微不足道了起來。

沉厄沉默了。

明朝看着他，忽然一下笑道：“你的臉色真難看，何必在意呢？反正你也不喜歡他。——他強迫你，我強迫他。這樣算的話，你們難道不是扯平了嗎？”

沉厄：“……”

沉厄默然半晌，最後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了兩個字：“放屁。”

“我不管你是誰，反正我不是你們積骨山的人。你們的規矩，對我沒用。”沉厄轉身走過去把合着的半扇門徹底的拉開，他指着屋外對屋中人道：“這裡是我的家，請你立刻、馬上，麻利的滾蛋！”

“啧。”

明朝嗤笑一聲，明顯不把沉厄的話當回事，然而就在此時，昏睡在床的明秋忽然有了動靜，他似乎是難受至極的低吟了一聲，眉頭緊鎖，眼看着就要醒來。

明朝心神微亂，他怒視向沉厄：“是你？”

“是我。”

沉厄無心炫耀，但他還是舉高了手，向明朝展示自己手腕上的那一圈紅線，“同心同命，以血為誓結成的婚契，我也是第一回用，雖然用的不大熟練，但現在看起來，應該還是有點效果的。”

“鬼伯大人，您别着急走啊！”

沉厄知道，以自己現在的能力，根本就沒有資格挑釁“鬼伯”這樣的人物，他隻需要把人逼走就好，然而不知為何，沉厄就是忍不住的想要諷刺眼前人：“你急什麼？他馬上就能醒過來，到時候你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等把話都說清楚了，隻要他樂意，你們就算是把剛才的攤續上也無妨，——我親自給你們關門。”

“……放肆！”

被螞蟻爬到頭上去的感覺很糟糕，而更糟糕的是明秋即将醒來。明朝深知明秋的脾氣，如果自己現在敢出現在他的面前，明秋絕對拼死也要殺了他，或是與他同歸于盡。

如今的明秋本就壽數無多，他不怕死，可明朝怕。他和明秋同樣是從死裡逃生才成功長大了的人，不同的是，明秋對待死亡的态度，從來都很坦然，而明朝則惜命。如果說，死亡是一道深淵，那麼明朝享受主宰深淵的感覺，卻永遠也不會試圖去親身踏入它。

來日方長。

隻是終究心有不甘。

這份怒氣需要發洩，明朝在經過沉厄身邊的時候，全無征兆的擡手便是一掌。

正中胸口。沉厄的身體倒飛了出去，嘔出幾口血來，他眼冒金星，等到緩過神來時，明朝早已不見了身影。

明朝這一掌，純屬洩憤。他不敢把沉厄打死，有血契在，沉厄若死，明秋也要受重傷，他不會幹這樣的蠢事，隻能在可行的尺度内，結結實實的把沉厄打了個内傷。

“唔……”

昏睡的明秋痛苦的皺眉，就仿佛是陷入了一場深沉的夢魇，沉厄又咳了兩口血沫出來，他強撐着站起身，一步一步的挪到了床邊，雙手按住明秋的肩膀用力晃他，“明秋，醒醒。”

“醒過來啊，明秋！快醒過來啊！”

随着沉厄的搖晃，明秋的五官都難受得皺到了一起，他抗拒的搖頭，沉厄注視着他，思量了片刻後，深呼吸一口氣，直接擡手就扇了明秋一耳光，“天亮了，别再做白日夢了！”

朝顔的效力已經結束，此時的明秋重又恢複到了原本那幹癟蒼白的模樣，唇角與鼻梁的淤紫重現，現在又挨了沉厄一巴掌，半邊臉頰都輕微的紅腫，着實是看着慘不忍睹，沉厄拿他沒辦法，要是明秋再不醒，他也實在是下不去手再補一巴掌了。

這瘦骨嶙峋的樣子，沉厄就是搖他晃他，都覺得自己這怕不是在虐待人。

也虧那位“鬼伯”下得去手這樣折騰人，沉厄無奈的腹诽，就算是他不顧明秋的死活，那也得掂量掂量硌不硌手吧？

“明秋——”

沉厄歎道：“算我求你了，你醒一醒吧。你得醒過來，若是你再睡下去，恐怕就要沒命了。”

“我……我還得指望着你呢！”

明秋：“……水……”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