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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厄私以為，易容和化妝最大的區别，是在于易容不一定要好看，甚至往往會是很糟污的形象，而女孩子家化妝，大抵都是為了能讓自己變得更加賞心悅目的。

這樣想一想，他在面對着明秋的臉時，隻覺得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

沉厄和明秋說：“傳聞有些妖物，慣會畫人皮。它們在一張人皮上面畫出絕世容顔，而後便假托此皮囊惑世。”

明秋閉着眼睛，随便沉厄發揮，聞言，他便問：“嗯，然後呢？”

“然後……”

沉厄端詳了片刻手下逐漸顯出來些氣色的面孔，勉強覺得還算滿意，他道：“然後就是，我覺得換張臉，畫張皮，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

沉厄歎道：“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長一張令自己滿意的臉的。能換得好看些，為什麼不換呢？世人之所以會覺得畫皮之事詭異恐怖，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與妖異挂上了勾吧？”

“不然你看這化妝之事，多少人上了妝與卸了妝判若兩人？還有那易容，不也一樣多的是拿人皮來做面具？這和妖精穿人皮，本質上有什麼不同？”

“可最後，被人人唾罵的，卻唯妖物爾。”

沉厄将銅鏡拿過來，他輕輕拍了拍明秋的肩：“你睜開眼睛看看呢？有沒有感覺好一點？——我覺得似乎是要比一開始看起來要好些，可我也是頭一回給人化妝，什麼都拿捏不準，你要是覺得不成……那也沒辦法了。”

畢竟化妝這事兒，實在是太耗時間了，對于沉厄這樣戰戰兢兢的新手，更是尤其的耗時間，集市熱鬧的時間最晚也就到中午之前，若不是他們今日本身起得早，算上買胭脂水粉的那一會兒，就該要來不及了。

明秋聽話的睜開眼來，他拿着銅鏡，假裝認真的照了照，對沉厄說：“我覺得挺好的。”

“真的嗎？”沉厄聽見這話，好生松了一口氣，他頓時便笑了起來，說：“我就說挺好。第一次弄就這麼成功，我可真是天賦異禀。”

明秋順着他誇，點頭說：“嗯。你一向很聰明。”

“那可不，”沉厄得意的一伸手，從桌上撈過了最後一個步驟，他将那幾個小盒打開一看，同樣是各種叫人分辨不清的紅色，沉厄原本才有些驕傲的心思，這下又是大受打擊，隻能再度寄希望于明秋——“你覺得……？”

明秋側頭看了一眼，自然的道：“給我那個水紅色的吧。反正你挑的這身衣服也鮮嫩。”

老黃瓜刷綠漆什麼的，既然刷都刷了，也就沒什麼不好意思多刷幾層的了。

哪料沉厄竟然愣住了，他呆呆地認真分辨了好片刻，感覺自己都快要不認識顔色了：“水，水紅色……？”

明秋：“……”

明秋沉默着從沉厄的手裡拿走了其中一盒口脂。

沉厄急了，他焦慮的同明秋道：“我真的不是色盲！”

明秋點點頭，說：“我知道。”

他的指尖挑了些許胭脂，指腹在幾乎沒有血色的唇上暈開鮮豔的色澤，原本因血氣不足而略顯寡淡的面孔，忽然好像又一瞬有了生機，明秋微微擡起了一些下颚，他問沉厄：“好看麼？”

沉厄幾乎脫口而出：“好看。”

話音出口落下，沉厄方才恍然回過神來，他忍不住的反省，自己是否回答的太過于積極了一點，然而明秋就這樣側身仰頭看着他，唇角揚起了一個極漂亮的弧度，眉眼亦是蘊着盈盈笑意，不是冷笑、不是諷笑，更不是皮笑肉不笑，——沉厄怔怔的想，原來明秋真心實意笑起來的時候，真的這樣好看呀？

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好像一瞬回到了爛漫的春日，如煙如雲，灼灼光華。

令人忍不住的想要去觸碰，甚至于暗恨不能将這一瞬定格。

“……咳！”

沉厄突然咳嗽了起來，一開始是幹硬的幾聲，之後倒是真的岔了氣，止也止不住，咳得臉都紅了，明秋要給他遞水，卻被沉厄避開了，沉厄好容易一口氣順過來，他向着明秋擺擺手，說：“不用，不用。我自己緩過來就好了。”

明秋：“……好。”

“嗯，那什麼……”沉厄又開始坐立難安起來了，他的眼睛一會兒看看這裡，一會兒又望望那處，卻就是不敢多往明秋身上去，沉厄局促而生硬的建議：“既然都弄好了，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出發了？”

“你看現在這時辰，走過去也需要時間……”沉厄胡亂的計算着，越算越是着急，他趕忙要往門外走，口中還不忘催促明秋：“你怎麼站着不動啊？再不抓緊，我們就要趕不上了！”

明秋：“……”

明秋輕輕的點了一點頭，應聲說了句“好”，腳步卻仍舊是不快，總與前面的沉厄保持着大約兩三步的距離。

沉厄的情緒好像總是一陣一陣的。

明秋有些茫然的反省着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分明之前都好好的，沉厄好像也沒有意識到，其實他說自己不會化妝是說謊……明秋實在想不出，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沉厄怎麼忽然又開始躲着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