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的後院永遠彌漫着一股清苦的藥味。
裴甯又病了。
起因是一場小小的風寒,卻讓他本就孱弱的身體迅速垮了下去。
這一病,足足昏迷了半個月。
這次連禦醫都束手無策,宰相府的主母帶着一衆女眷日夜燒香拜佛,才勉強将裴甯從閻王爺的殿前搶了回來。
裴甯倚在床邊,臉色蒼白如紙,手中的帕子上斑斑點點的血迹。
“少爺,您就喝一口吧……”貼身小厮有福捧着漆黑的藥碗,聲音裡帶着哭腔。
裴甯搖了搖頭,嘴角勉強扯出一抹虛弱的笑意:“太苦了……放一會兒吧。”
有福還想再勸,門外卻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宰相裴銘德攜夫人匆匆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位衣衫褴褛的道士。
那道士須發皆白,面容清瘦,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仿佛能看透人心。
“道長,求您救救我兒……”裴夫人眼眶通紅,聲音哽咽,幾乎要跪下來。
道士捋了捋長須,目光在裴甯臉上停留片刻,随即轉身将裴銘德和夫人拉到門外,低聲說道:“令郎如今已無性命之憂,二位不必擔心,但要徹底逆天改命,還需一位命格貴重之人沖喜才行。”
“命格貴重之人?”裴銘德眉頭緊鎖,語氣中帶着幾分焦急,“這要何處去尋?”
道士微微一笑,神色淡然:“不急,不急。三日後,去城東尋,自然會有配得上小公子的貴人。”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道:“隻是,無論美醜,無論男女,大人可莫要嫌棄才是。”
裴銘德聽得一頭霧水,正想再問,回頭一看,哪裡還有道士的影子?
與此同時,城東的荒郊野嶺中,蕭煜從昏迷中醒來。
他隻覺得頭痛欲裂,仿佛有無數根針在腦海中攪動。他試圖回想自己是誰,來自何處,可記憶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抹去,隻剩下一片空白。
他勉強撐起身子,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錦袍早已破爛不堪,露出幾道猙獰的傷疤,像是經曆過一場生死搏鬥。
四周荒無人煙,隻有風吹過枯草的沙沙聲。
就在他茫然無措時,一名衣衫褴褛的道士出現在他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終于醒了。”
道士一邊說着,一邊拿出一套幹淨的衣裳遞給蕭煜:“換上吧,你這模樣可不成體統。”
蕭煜換好衣服,依舊茫然:“這裡是哪裡?你是誰?”
道士捋了捋胡子,笑眯眯地說道:“可還認得我?你這孽畜,偷我丹藥,打傷仙君,私自投胎成人犯下大錯,今日就是你還債的日子。”
“呵,你是誰,膽敢用這種語氣與我說話。”蕭煜雖然受傷失去記憶,但是經年養成的習慣還是改不了。
“我是誰你不用知道,該去做你該做的事情了。”
說罷,他手中拂塵一揮,蕭煜隻覺得眼前一黑,再次昏倒在地。
道士歎了口氣,低聲喃喃:“都是孽緣,你前世打傷仙君,緻使他這輩子病體纏身,閻王爺判你嫁予裴甯,都是你該還的債了。”
他從蕭煜懷中摸出一塊造型古樸的玉佩,玉佩通體瑩潤,上面刻着一個“煜”字,正是六皇子的身份象征。
道士掐訣施法,将玉佩上的“煜”字改成了“玉”,又将玉佩的光澤盡數抹去,變成一塊毫不起眼的假貨。
“從今以後,你便不再是六皇子蕭煜而是農家子玉郎。待你二人真情互付那一日,便是你恢複記憶之時。”
裴甯是在前一刻才知道自己要被沖喜的消息的。
他身體不好出不了房門,難得從丫鬟小厮嘴裡問出點話來就得了這麼個消息出來。
如今突然知道自己多了一房妻妾,免不得臉上尴尬,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