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今天穿戴的要比平日喜慶一些,握着裴甯的手說道:“那丫頭我已經看過了,是個有福的,往後進到你房裡,要多疼人家。”
周母沒敢說實話,甯兒從小被養的水晶一般的人,連髒話都沒說過半句,哪裡能接受自己這房妾室是男人啊!
三天前玉郎被找到時候她也接受不了,可是想到那天高人在自己眼前白日消失的事就心裡發緊,那道士是真有幾分本事,就是他把甯兒從閻羅殿前拉回來,說的話沒有不信的道理。
再說,大燕民風開放,富貴人家納男妾娶個夫郎的也不是沒有,雖然總說上不得台面,但到時候低調一些就好了,甯兒不喜就放在房裡當個擺設,左不過多一雙筷子吃飯的事。
但裴甯隻是另一種感覺,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活不長,因此對于男女之事從來不敢有半分奢望,隻求能在父母膝下承歡,如今知道自己要有了一房妾室,忽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
“那姑娘她長什麼模樣。”他忽然開口問道。
古書上說娶妻納妾要有三書六禮,既來之則安之,自己這副身子雖然不行,但既然成了他的人,合該被他寵着嬌慣,自己得備着些禮物。
周母一時尴尬的接不上話,在腦中想着玉郎的樣貌,心虛說道:“鄉下丫頭,身子骨有些壯,模樣倒是端莊,右眼底下有顆小痣,八字與你很合,甯兒你不要嫌棄人家。”
裴甯也想到不會有什麼正經人家的小姐嫁給自己這個病秧子,沒有感到意外淡淡說道:“出身什麼的不礙事,隻要端莊守禮就好了。”
他想好了,要是自己這位妾室不識字自己就教她,與她描眉臨字,春天賞花,夏日遊船,秋天賞月,冬日圍爐煮茶。
“我都給你安排好了,這是你房裡的第一個,是個貴妾,進門該有的禮都不能少,得到祖宗面前上柱香,然後就送你房裡來,東邊的廂房已經收拾出來了,就讓人住在那裡。”
這安排很是合理。
裴甯點點頭:“還是母親想的周到。”
周母又交代幾句後帶着一種裴甯看不明白的眼光離開了,身邊都是丫鬟小厮在裝潢房屋,所謂沖喜,就是要将喜事變得熱熱鬧鬧的,才能沖走晦氣。
他想了想,喊了自己的貼身小厮:“有福,把我去年的那塊玉佩找出來。”
一枚通體瑩白的玉佩被送到了裴甯的手上,這是去年生辰大哥從外地送回來的,上好的羊脂玉雕刻着蓮花,能看的出價值不菲,隻是他一直嫌棄模樣秀氣沒帶過幾次,如今送給自己的房裡人正好。
日光透過玉佩照在他常年不見日光的雪白肌膚上,一時間竟分不清誰更瑩白。
正暢想着未來的生活,随着房外傳來的一聲新娘子落轎子,裴甯的心又被勾了出去了。
喜慶的聲音接連不斷,接着他聽見了噼啪的一聲,那是新人在過火盆。
隻是腳步聲音有些悶悶的,與他設想的有些不同,看來母親說的很對,骨架是有些大。
接着就是撒喜糖的聲音,喜糖落在地上衆人去撿,喜婆撒過三遍,伴随着一聲聲道賀,新人進門了。
裴甯最先看見的是一雙穿着紅鞋的腳,并不秀氣的朝自己走過來,他還沒反應過來為何一個姑娘家有一雙如此大的腳。
接着看見的是新娘寬闊偉岸的身材,寬大的肩膀走進來的陰影能把自己直接罩住。
接着看見的是一張沒有被蓋頭遮蓋的臉,母親沒有騙他,是還端莊,秀氣的眼睛下有一顆小痣惹人戀愛,飽滿的嘴唇櫻桃一樣誘人。
隻是性别有些不對。
是個男人!
裴甯的大腦還被反應過來手上就被塞上一條金絲腰帶。
京城風俗,丈夫要為新娘纏上一條金絲腰帶,取個彩頭,本是富貴人家娶妻的風俗,寓意着富貴纏腰。
裴甯的手被塞上那條金絲腰帶時,整個人還有些恍惚。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腰帶,又擡頭看向眼前的人——那張臉确實端莊秀氣,眉眼如畫,右眼下的一顆小痣更是平添幾分風情,可偏偏……這是個男人。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握着腰帶,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蕭煜卻神色自若,微微側身,低頭看着他,臉上除了抗拒還帶着一些茫然的平靜。
“你……”裴甯張了張嘴,聲音有些幹澀,“你是……”
蕭煜微微低頭,目光落在裴甯蒼白的臉上,用着生硬的語氣說着極度溫馴的話:“奴家喚作玉郎,是給相公沖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