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爹娘。
接着裴甯想到了自己的大哥,那個永遠熱烈,永遠站在裴甯身前的大哥,現在他應該已經回歸軍營了吧。
裴甯年幼的時候,對這個大哥總是有些抵觸心理,在幼年裴甯的記憶裡,大哥總是隻有逢年過節才能看到,突然出現在裴甯身前,舉着自己從外地帶給他的小玩意,又突然從他身前消失。
導緻他很長一段時間裡“家人”這個概念是沒有大哥的。
後來年歲漸長,裴甯才知道那個每年隻出現一次的哥哥是自己血脈相連的長兄。
裴擒與裴甯站在一起,若是除去他們那相似的臉,兩人站在一起,從周身的氣度來看,很難說竟然是一對親兄弟。
裴擒自小就去了軍中,本來就是天生的武癡,加上整日在軍中與男人們厮混,養成了個開朗健壯的模樣,反倒是他,從幼時就身體不好,自小在藥罐子裡泡大的,别說見些生人了,連門都沒出過幾回。
這也就造就了他一小陰郁驕橫的性格。
他獨占了父母的寵愛,有時裴甯也會在想,兄長會不會為此事對自己懷恨在心。
後來的事實證明,完全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裴甯的兄長腦中根本沒有思考過這些事,在裴擒的一生中,練武,跟随義父,從軍,就是自己這一生足夠做的事了。
這種找到自己一生能為之奮鬥的東西,裴甯十分羨慕,他自小被禦醫斷定活不過二十歲,因此對于此生便禀報着過一天就算一天的态度。
本來前段時間都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卻沒想到身體卻奇迹般的好轉了,連常年醫治他的禦醫都說不上什麼。
他終于可以看見今年冬天的臘梅了。
裴甯頓了一下,回憶便到此為止。
他想到了蕭煜,裴甯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稱呼他,這個稀裡糊塗就嫁給自己的男人,身世成謎,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現在還把自己給送了進去,本來以為已經探查清楚了他的身世,但結果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東山的石邵念親口承認了蕭煜不是當年夫人留下的那個孩子。
那他究竟是誰呢?難不成是從天上掉下來給他報恩的。
裴甯撲哧一聲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抽動的肌肉帶動了腰腹部的肌肉,一陣抽痛,裴甯呲牙咧嘴好半天才緩過來,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凡是人,都是爹生娘養的,沒有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腦子裡正描繪着蕭煜可能存在的第十種身世,不遠處的黑暗中卻傳來了腳步聲。
等到人已經站在他門前的時候,裴甯才注意到外面站了一個大活人。
“您是?”
外面的紫衣女人氣質華貴不可估量,饒是裴甯也有些不敢猜測她的身份,在這個地方能出現女人,本身就已經足夠奇怪了。
女人掐着自己的紅色指甲,漫不經心看了一眼裴甯,随後對身後的人說道:“帶他出來見我。”
就在裴甯還在一臉懵的時候,牢房被打開,接着他便被扔到了浴桶中,強制洗刷幹淨,換了一身幹淨衣服。
千算萬算沒想到蹲大牢後第一次難是這個,裴甯雖然有些不願,但還是乖乖配合了對方,一邊洗刷自己,一邊在心中思考這個女人是什麼來頭。
幽州太守與他已經是死敵,沒必要再派個人過來見他,而如今能夠冒着得罪東廠的代價來看他的,隻能是京城裡的人。
那麼究竟是那位大人冒着這麼大的風險甘願來這裡呢?
一個名字逐漸浮到裴甯的腦海中。
當裴甯被帶到紫衣女人身前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了,因為一夜沒睡實在是太困,他惺忪着睡眼朝着對方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