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娜介紹兩人認識,就急着走了。
她的生意紅火,還有幾個相親現場需要她安排。
元時紀知道自己的身高是一米六八,赤腳量過的。
此時她看着比自己矮一點的蔡志新,眼裡一片昏暗。
就像眼前什麼都沒有似的,她的眼睛就沒有聚焦。
“原來你叫元世紀?”
蔡志新滿意地笑着,自己就近找了張餐桌,拉開椅子坐下。
“其實我來這裡吃過好多回了,不過沒怎麼見過你,你都在裡面煮的,是吧。”
元時紀拿着托盤,并沒有在他對面坐下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媒人是怎麼跟你說的,但我可沒請她幫我找對象。”
她的語氣十分平靜,平靜得有些死氣。
她也沒有在看蔡志新,眼睛始終沒有找到焦點。
蔡志新忙說:“不要緊不要緊,你當我是來吃的,我中午還沒吃。”
說着,他就掏出手機準備掃碼點單。
元時紀不再管他,轉身時,灰暗的眼睛像有了磁,不由自主被那雙黑曜石般純粹、神秘的暗眸吸住了。
四目相對的一秒,年輕男人似笑非笑。
元時紀紅了臉,垂眸走向後廚,心裡的某種東西像海浪似的一波波上湧。
沒有站在鍋爐前,爐子也沒開,她的臉頰依然滾燙。
是羞恥的滋味。
一個悲哀的念頭忽然出現在元時紀的腦海裡——
她到底是做了什麼孽?
别人——甚至是她的母親——要給她塞一個那樣的男人。
男人點了一份闆筋面,十五元。
元時紀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十元和一張五元,折了兩下握在手裡,不禁用力地握着,深吸了一口氣。
走出後廚時,她努力不去看那一桌的兩人,即使那兩人一個英俊潇灑,一個明媚可愛,都散發着朝陽般的少年氣。
“沒有闆筋了。”
元時紀面無表情地盯着餐桌,退錢不做生意了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打斷。
“沒有啊?那就換成瘦肉的。”蔡志新爽快地說,“瘦肉的是十三塊,剩下兩塊不用找了,加個煎蛋剛剛好。”
“……”
元時紀無語。
她幹脆把十五元放在桌上。
“現在快兩點,什麼都沒剩,不做生意了。”
蔡志新也是利落地收起十五元,說:“那來聊聊?我知道,你可能覺得我矮了點,但配你不是剛好嗎?互補!你長這麼高,也不好找男人。”
元時紀難以置信地皺緊眉頭。
“媒人應該都跟你說了吧?我家裡有個廠,七層,在市裡還有兩套房子,全款。”
蔡志新開門見山說:“現在廠還是我爸在管,我自己搞了個畫室,教小孩畫畫。我就一句話,我跟你保證,你嫁給我,你就不用工作,不用再煮這些湯湯水水的,多油膩啊!”
元時紀沒有認真在聽。
她盯着虛無,放空自己,感覺卻更敏銳了。
她能感覺到,那一桌的兩個人正顧不上享用他們的豪華版海鮮面,一直朝這裡看來,跟看大戲似的。
他們偷笑了嗎?
應該笑了。
連她自己也想笑了。
于是她笑了,什麼話都沒說,自顧自走到先前喝白粥的位子坐下。
蔡志新見她笑,以為機會來了,舉着手機跟過來。
“加一下好友?我掃你還是你掃我?”
元時紀沉下臉。
她怎麼也沒想到,人會這樣沒眼色。
她也不知道,究竟還要怎麼說,這個上過大學的男人才聽得懂?
她很少說難聽的話,幾乎不會說。
氛圍僵住了。
如果是一個識趣的男人,這會兒就該讪讪收起手機,轉身走了。
蔡志新不想放棄。
黃娜說過,這是她的鎮店之寶,輕易不介紹給人看的,除非介紹費……
元時紀很漂亮,看樣子也很好拿捏,是在大城市讀過書的大學生,但依然踏實,很能幹,她幾乎獨自撐起了“元記海鮮面”這個店。
“喂。”
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從蔡志新身後響起。
蔡志新轉過身,像是撞上一堵黑色的牆,仰起頭,才看見一張俊美卻嚣張的臉龐。
他的俊美震懾了蔡志新,如果不是他太高了,蔡志新幾乎要以為他是女人。
沒有男人可以好看成這個樣子。
“老闆說不做生意了,你沒聽見嗎?”年輕男人譏笑。
蔡志新的喉嚨憑空噎住了,像有一隻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他本能後退兩步,看見對方兩隻手都插在褲兜裡,并沒有掐住他的脖子,他才找回自己虛浮的聲音。
“關、關你什麼事?”
“關我什麼事?”
年輕男人笑了,唇紅齒白,卻莫名惡劣。
他擡手看了一眼腕表,神色認真說:“老闆答應兩點打烊了就和我相親,你想頂替我,你說關我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