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問出口,元時紀就後悔了,她為什麼要在意到這個細節?
可是她就是在意了。
楚七禾看起來那麼喜歡晏如斯,那麼喜歡黏着他,跟着他到處跑,結果現在被他哄騙上了飛機,孤零零一個人回程,小姑娘該多傷心……
晏如斯,真是郎心似鐵嗎?
“我不是送她去機場。”
晏如斯暗暗打量着元時紀的臉色,澄清說:“我是送她回家,親自把她送到家裡。”
元時紀微微恍然。
這樣好像沒那麼郎心似鐵了。
不對——
他也上飛機回程了,為什麼又來了?
“……你想追時紀姐姐,也不用趕我回家吧?”
“閑雜人,我把她送回家了。”
突然“哐當”一聲響,正出神的元時紀猝不及防吓一跳,心髒都停了一拍。
她驚魂未定,和晏如斯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看向廚房外面。
蔡志新吃夠了,把碗砸了。
湯水和幾根幾根的面條在地上,灑了好大的範圍,波及了不少桌椅腳。
“不好意思啊,”蔡志新叼着一根牙簽,對着廚房門口的二人睜眼說瞎話,“不小心碰翻了。”
接着他一邊剔牙一邊堂而皇之走出去,毫不避忌地踩着地上的湯水,留下一個個污濁的鞋印。
晏如斯皺起眉頭,剛邁出一步,手腕就被一隻纖細而濕漉漉的手抓住。
“我讓他來給你道歉。”他說。
元時紀緩緩搖頭,蒼白的小臉平靜得宛如一池死水,沒有波瀾。
一雙剛才還熠熠生輝的眼睛無聲黯淡,心氣都枯萎了似的。
“由他去吧,他應該不敢再來了。如果還敢來,店裡有監控,可以發到網上,讓他身邊的人都看看。”
盡管心情不好,死氣沉沉,元時紀清冷的聲音裡仍然蘊含一股淩厲的氣魄。
晏如斯想起她對蔡志新說的那句話——
“如果沒有黃娜那個媒人自作主張帶你來,在路上遇到了我根本不會看你一眼,記不住你有什麼奇怪的?”
元時紀不是膽小怕麻煩,是有些人根本沒資格引起她的注意,多看一眼她都嫌浪費時間。
她轉身走進洗手間,水龍頭打開後嘩啦的水聲傳來,很快,她就提着一桶水和拖把出來拖地。
晏如斯幫忙撿起分别被砸得很遠的筷子、湯勺和塑料質地的大碗。
他昨天幫廚,知道除了豪華版海鮮面用精緻的大瓷碗盛,其餘的都用塑料碗,比較輕便。
因為是塑料,所以都還沒被砸壞。
然而,元時紀走過來,接過三樣餐具。
“謝謝你。”
話音一落,她轉身把三樣餐具扔進垃圾桶,沒有絲毫遲疑。
“扔了?”晏如斯訝異,“不是還沒壞嗎?”
“髒了。”
晏如斯忍俊不禁。
“世紀,看不出來你還挺雷厲風行的。”
世紀。
他又叫她“世紀”了。
元時紀瞬間忘乎所以,羞赧地埋頭拖地。
“哪裡。”
“我還以為你是……”晏如斯醞釀了一下措辭,揶揄說,“文靜的乖乖女。”
元時紀愣了一下,腼腆而微笑着問:“為什麼?”
不管是文靜還是乖乖女,都是元時紀從小到大得到最多的評價。
沒想到僅僅認識兩天,晏如斯也是這麼評價她。
還好,現在多了個“雷厲風行”。
“為什麼?你看起來就很乖,可能是氣質比較沉着、内斂。還有,”晏如斯話鋒一轉,正色道,“如果你平時不是那麼乖巧的話,那個媒人應該也不敢自作主張,撿塊狗屎就想賣給你。”
元時紀乖乖聽着,聽到話尾忍不住笑出聲。
“雖然我才認識你,但看見那種情況,是個人都會覺得是你好欺負。”
晏如斯淡然笑着,“連閑雜人都說你肯定是個乖乖女,沒脾氣。”
元時紀又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閑雜人”就是楚七禾。
可憐的楚七禾,就這樣在郎心似鐵的男人嘴裡變成了閑雜人。
“小七看起來也挺乖的,”元時紀下意識說道,“應該……也沒脾氣。”
晏如斯嗤笑一聲,“你是還沒見過她的真面目,她可是半點虧都不會吃,半點不爽都不能忍。”
“是嗎?”元時紀不由得問,“那為什麼她——”
強大的理智令聲音戛然而止。
元時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在說什麼,咬緊牙關之時也閉上眼睛,繼續埋頭拖地。
“她什麼?”晏如斯問。
“沒、沒什麼。”
元時紀拖着地,趁機離他遠了幾步。
可是如芒在背。
晏如斯默默地凝視她忙碌的身影。
過了一會兒,她轉過身來,緊緊握着拖把的長柄,有些忐忑不安。
“其實,你都回去了,可以不用再特地來拿手表的,給我發個地址,我可以給你寄回去……現在快遞這麼方便。”
晏如斯看着她的眼睛。
她在和他說話,但她的眼睑低垂,目光散落一地。
“現在交通也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