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

卷簾門緩緩降下，元時紀一眨不眨地盯着，大腦裡一片空白，卻不知道哪來的廣播在重複播放晏如斯的聲音。

“世紀，不管是前天晚上，還是昨天、今天，我來，隻是因為我想再見你。”

“世紀？”

晏如斯擡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啊？”元時紀後知後覺，“怎、怎麼了？”

晏如斯好笑道：“門關好了，走吧。”

元時紀紅着臉應道：“噢。”

隔壁的房産中介店裡，作為老闆的中年男人剛好走出來，手裡夾着煙吸了一口。

見到元時紀，他熟絡地和她打招呼，“今天這麼早關店啊？”

元時紀笑了笑，“沒有，出去一下。”

中介老闆自然看得見她身邊的年輕男人，十分面生，不是她的弟弟。

“交男朋友啦？你媽知不知道？”

想起夏芸，元時紀頓時警覺起來，像不想被家長發現早戀的學生一樣連忙字字铿锵否認道：“不是男朋友，就是一個朋友。”

“朋友？”中介老闆笑着逗她，“這麼帥的朋友，還不趕緊下手帶回家當男朋友，被别人搶走就可惜啦！”

“……”

元時紀簡直想在人行道上兇猛地挖出一個地洞鑽進去。

身旁的晏如斯春風得意地笑着，剛要說什麼，元時紀抓住他的手臂拉着他迅速經過房産中介的門口，留下一句，“先走了。”

她已經後悔了。

為什麼要提議去海邊走走？

可是在店裡，偌大的兩間店面，都瞬間變得很小很小，小到元時紀感覺容不下兩個人，因為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她拒絕了晏如斯。

“我沒想過要談戀愛。”

晏如斯點了點頭，善解人意說：“看得出來，但我還是想追你。”

“……”

接着他又先發制人說：“世紀，朋友喜歡上朋友，也挺常見的。所以你不能因為這樣就不和我做朋友了，知道嗎？”

他真誠的話語裡有幾分孩子氣的擔憂，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小學生。

小學生才怕對方不和自己做朋友。

遠離房産中介的店門口，晏如斯心滿意足地垂眸看着元時紀抓自己的手臂，她的手心溫熱，緊緊貼着他的皮膚。

“世紀，走這麼快幹什麼？人家在給你提建議呢。”

“……”

元時紀無言以對，那算什麼建議？分明是開玩笑呢。

兩人走出了一段路，拐了彎，元時紀才反應過來，松開晏如斯的手臂。

“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晏如斯心情愉悅地提醒道，“我是你的追求者，被你抓着是我的榮幸。”

說完，他便看見元時紀的耳朵紅得滴血。

“你……你好好說話。”

晏如斯認真地說：“我都在好好說心裡話。”

路上樹葉窸窣，涼風迎面而來，依然吹不散元時紀臉上的一團熱。

不要把晏如斯的話當真，他隻是一個過客，追不了她幾天就該走了。

她是這麼想的，也隻能這麼想。

至于身體的反應，比如臉要紅要燥熱，她控制不了。

兩人走到海岸邊，沒有穿過沙灘去靠近大海，因為晏如斯穿着白色的球鞋，不适合走在沙灘上。

無垠的大海上，白色浪潮滾滾湧上沙灘，海風呼嘯着沒有停歇的一瞬。

元時紀将手搭在欄杆上，極目遠眺，在廣袤的天與海之間，終于感到冷靜，不會輕易被身邊的男人牽着鼻子走。

哪怕此時，她在看海，他卻側身微微倚着欄杆，散漫地看着她，眸光深沉。

“你來這裡幾天了？”

元時紀心想，隻要知道他來了幾天，就可以估算出他最多還會留在這幾天。

這座小城，别人來旅遊，都是一兩天足矣。

晏如斯如實說：“有十天了吧。”

元時紀愕然，“十天？都在這裡？”

女孩白皙的臉龐上滿是不可思議，晏如斯淡然道：“其實我不是來旅遊的，我是來參加葬禮的。”

元時紀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葬禮？”

“我外婆的葬禮。我母親是本地人，我小時候還在這裡生活過一段時間。”

話音一落，晏如斯看得出來，元時紀沒有非常意外的樣子，反而像是在想什麼，想出神了。

不過，她還是低聲呢喃了一句，“節哀。”

晏如斯看着她心不在焉的神情，默默欲言又止。

雖然想告訴她關于他的事，好讓她清楚追求者是個什麼人，來自什麼家庭。

但她看起來興趣不大。

天際沒有太陽，雲層密布，白的、灰的，濃厚地飄在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