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刮進了屋内,涼意彌漫開來。裴燼招還有些恍惚,墨妖來得快,去得也快,而且自己居然還是什麼混元道體……
混亂之中,他還覺得格外的不可思議。
庭院内,卻在此時遙遙傳來幾聲輕響,像是哪裡的杯盞落了地。
裴燼招的眼神一變,這聲音是師尊屋裡傳出來的,難道她出事了?!
幾乎是聲音還未散去,裴燼招登時握着劍,翻窗而出,窗戶都被他掀的左搖右擺,嘎吱亂撞。
裴燼招幾個呼吸間,出現在了沈連燭門口。
他胸腔内的心髒猛烈跳動着,整個人幾乎是緊張到顫抖。
裴燼招腦海中飄過無數個念頭,最後在一個驚心動魄的猜想上打轉,莫非是那菟絲鬼趁着師尊受傷,逃脫出來發難了?
師尊正虛弱着,那豈不是剛好被趁虛而入……
他咽了下口水,伸手抵在了沈連燭的房門之上。
腕骨上青筋橫起,菩提珠串磕到門上,撞得人心顫。
“師尊?”裴燼招在門外試探着喊道。
過了片刻,屋内的聲音微啞,沈連燭輕輕道,“進來。”
裴燼招穩了穩心神,推開了沈連燭的房門。
苦澀的藥味一下子迎面而來,裴燼招看向地面,碎瓷片下是潑灑出來的漆黑湯藥,在地上蜿蜒開狼藉的一片。
沈連燭原本在床榻邊俯身輕咳,此時微微擡眼,烏發垂落,露出精緻蒼白的半張臉龐,冷淡吩咐道,“幫我倒杯茶。”
裴燼招雙手拎起茶壺的提把,茶水已經涼透,他倒了半杯,又用靈力将這茶焐熱了些,才小心地遞給沈連燭。
“師尊很難受嗎?”
“沒有。”
沈連燭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卻突然又被嗆到了,她手一松,開始趴在床邊止不住地咳嗽。
茶杯摔到地上,搞得到處都濕乎乎的,她居然也沒有功夫再抽出心神收拾。
“關門,”她蹙眉,面色又蒼白了幾分。
裴燼招回頭一看,發現自己進來得太過着急,門并沒有關全,此時被風吹得更開了些,風灌進來,他并沒有覺得冷,但師尊的模樣卻像是對這冷風很是敏感,被吹得受不住。
他馬上去關緊了門,沈連燭這才好受一些。
裴燼招見這滿地的苦藥,照這架勢,師尊可能連一口都沒喝完,他面色躊躇,片刻後又大着膽子說道,“師尊,我再重新幫你煎一服藥吧。”
沈連燭擡眼看向裴燼招,神色有點冷漠,他還是堅持道,“江長老的藥,喝了總比不喝有用些。”
裴燼招有些頭疼,不管怎樣,師尊必須要好好喝藥了。
沈連燭不想理會裴燼招。
神魂烙印上的魔毒被她強行壓了回去。
此時沈連燭一張臉血色盡褪,門一關,屋子裡藥味愈發濃稠,等稍微緩和些了,她一拂袖,滿屋的淩亂就都被收拾好了。
可她瞧見裴燼招還站在一邊,一臉她不喝藥,就要跟她磨到底的模樣。
沈連燭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松口道,“我會讓阿沅再煎一服藥的。”
裴燼招這才臉色松快了些,他露出笑容,松了一口氣,“好。”
師尊這樣的人,應該永遠高高在上,被人細心将養着才對。
房間裡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沈連燭放在案上的玉髓卻又突然亮了起來。
沈連燭朝它揮去一道靈力,江泠蘇的聲音便從其中傳來,她好像十分興奮,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沈七,我查出來了!你徒弟應該是傳說中的混元道體。一般來說,仙魔兩道互不相通,靈力和魔氣也會彼此排斥,但混元道體可就沒有這個困擾了,可以對所有力量來者不拒,這可一點都不比你的混元五靈根差,真是給你撿到寶了。下界這數萬年來,我也隻在最古老的典籍裡看到過這種體質的記載。”
“趁你徒弟還不知道,我得把他逮過來好好研究一下,你可不許攔着我啊!”
江泠蘇說話好像倒豆子一樣,一股腦全出來了。
沈連燭一時之間也沒插得上話,她:…….
江泠蘇似乎終于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她咽了下口水,壓低了聲音,催促道,“沈七,說句話啊。”
沈連燭歎了口氣,“你自己和他說吧,裴燼招就在我身旁。”
随後是一陣長久詭異的沉默…….
裴燼招聽着江泠蘇說了一堆,知道這混元道體并不能讓人聯想到金露城之後,他稍稍放心了些,接着似乎覺得再不說話,也不太妥當,而且江長老恐怕會直接惱羞成怒了。
他又說道,“江長老,若你有需要,我過去一趟就好。”
“哈……哈哈,”江泠蘇幹笑了幾聲,她堂堂一峰長老居然當着人家面打起了如意算盤,還被人聽到了……
可她又實在舍不得拒絕這擺在自己面前現成的實驗品,她深吸了口氣,“那這樣吧,你日後來問藥峰幫你師尊拿藥的時候,再多留一會,我看看你這混元道體究竟什麼情況。”
“好。”
得了裴燼招的回複,江泠蘇火速挂斷了玉髓。
随後她一臉咬牙切齒,這沈七真是學壞了,知道裴燼招就在旁邊,也不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