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了頭,是裴燼招。
午後的日光還十分晴朗,裴燼招視線微微垂落,眼中多日的陰郁被沈連燭幾句話哄的散了些。
他不說話,卻盯着沈連燭,也不肯松手。
“怎麼了?”沈連燭有些詫異,“還有話要同我說?”
“師尊……”裴燼招試探着問道,“你覺得我怎麼樣?”
“我和林三山,哪個更合你心意?”
沈連燭:……
“唔?”沈連燭緩緩蹙起了眉頭,難道裴燼招這些日子和她鬧别扭,隻是在吃這種亂七八糟的飛醋……
可林三山是她的客人,裴燼招是她的徒弟,兩個人有什麼好放在一起比較的,裴燼招和林三山較勁幹什麼……
不過裴燼招這樣子,若是不問出什麼答案,恐怕也不會罷休。
沈連燭歎了口氣,“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自然和你關系近一些。”
裴燼招的心跳驟然加快,連呼吸都帶上了幾分灼熱的溫度。
沈連燭朝裴燼招走了幾步,裴燼招順勢松開了手,盯着沈連燭離自己越來越近。
裴燼招像是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
“師尊……”他面上帶了些笑意。
沈連燭走到了裴燼招身旁,她微微仰頭,長發順着她清瘦的肩頭滑落,他又聞到了那股清淡的香。
裴燼招垂眸,甚至還瞥見了随着師尊走動,她的衣襟微微滑落後,一小片誘人的鎖骨。
他的喉結微微滑動了幾下。
沈連燭看着裴燼招,神色認真,勸道,“聞初堂放假一向吝啬,錯過這回,下回又要等上許久,下山玩玩吧,總悶在流雲峰也不是什麼好事。”
裴燼招眉眼松了很多,表情很乖,卻又趁着沈連燭有心示好開口,“師尊,我尋不到人陪我過沐神節,不如你陪我下山吧。”
沒想到裴燼招會提出讓自己同行,沈連燭一時之間也有些怔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裴燼招好像又比之前更黏人了點。
裴燼招從前向來乖巧聽話,沈連燭帶他帶的很省心。
她還是頭一次感到了養徒弟的壓力。
沈連燭自己倒是從來不過節的,但既然裴燼招想下山見識一下,她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沈連燭答應了下來,“好。”
兩人若是都走了,流雲峰上便隻剩下阿沅。
它一隻小貓兒孤零零的看家,沈連燭有些放心不下,便又叫來阿沅,叮囑了幾句,“不要到處亂跑,不要随便吃别人拿過來的吃食,不要随便給人開門……”
阿沅似懂非懂,怯怯“哦”了一聲。
沈連燭一頓,又擡手在狸花貓妖身上下了一個金印,她無奈道,“算了,去玩吧,這枚金印可護你平安。”
沈連燭這句話字少,意思也簡單明了。
阿沅終于聽懂了,主人同意自己可以出去玩了。
它高興得“喵喵”了幾聲,昂起頭揚着尾巴蹭了幾圈沈連燭後,轉瞬就躍過牆頭,不知道跑去哪裡撒歡了。
……
點仙宗建在巍峨群山之間,不管是上山,還是下山,山路旁都是懸崖峭壁。
勁風在耳邊呼嘯而過,隻要往下看一眼,膽小的人就能直接軟了腿,不敢再往前一步。
裴燼招跟在沈連燭身後,他的目光還是不自覺的,追随着那清瘦的背影。
沈連燭衣袍被大風吹得鼓蕩,愈發顯得她清冷出塵,像是要随時乘風而去。
“九百九十九,”沈連燭站在了最後一級石階上,她回頭,看着跟在身後的裴燼招。
裴燼招眨了眨眼,幾步跨過這些台階,幾個呼吸間就到了沈連燭身側,他乖乖問道,“師尊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沈連燭的聲音輕而緩,“要拜進點仙宗,需得先走過這九百九十九級山階。”
她的視線往上看,點仙宗最高處已經隐沒在雲霧中,然後沈連燭又仿佛透過這仙山,想到了什麼陳年舊事。
沈連燭眸光中閃過一絲懷念,但很快,她又垂眸,模樣冷冷清清,低聲道,“仙門巍峨,但宗門之外的天地,也是無邊無際啊。”
“師尊,”裴燼招自然沒有錯過沈連燭方才面上微微泛起的波瀾,師尊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會露出這種目光……
難道又是林三山?還是說還有誰能牽動了師尊的心緒?
一想到沈連燭心中還裝着其他人,裴燼招又不受控制的冒起了酸氣,他舔了舔唇,不甘道,“師尊剛剛在想誰?”
也許連裴燼招自己都沒發現,他這樣子是如此咄咄逼人。
沈連燭瞥了他一眼,發現裴燼招望着自己的眼神,雖然看着尚且平靜,但其實透出了些風雨欲來前的陰沉。
裴燼招看着像是醋壇子又被打翻了,沈連燭有些心累,突然覺得自己也不能再這麼縱容他下去。
不然日後她身邊來一個人,裴燼招就要和自己鬧上一場,這哪裡吃得消。
“與你無關,”她蹙眉,面上淡淡的,隻是聲音偏冷,“不過是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