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燼招眼睜睜瞧着林三山裝模作樣,三言兩語就哄得沈連燭心軟。
他臉色鐵青,在被兩人忽略的角落裡,一直沒有再說話。
林三山離開後,沈連燭才回頭,終于發現裴燼招神色有些難看,像是身體還在不舒服。
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徒弟,她聲音稍柔和了些,“很難受嗎?”
沈連燭想了想又問道,“需要我再幫忙梳理你體内的靈力嗎?”
裴燼招把唇抿成一道直線,擡起眼,終于開口,“師尊,你待旁人,也一直同待我一樣好心嗎?”
裴燼招這話來的有些莫名其妙,沈連燭不是很能明白他在糾結什麼。
她和林三山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怨,對待客人客氣一些,難道有問題嗎?
“與人為善,總比和人結仇好,”沈連燭無語了片刻,半晌才組織好語言,又抛下了一句,“不要多想。”
誰知道裴燼招聽了這話,眼睛都紅了起來,面色還有些微微扭曲。
師尊這話裡的意思,是嫌棄他麻煩嗎?
他突然冷笑了起來——也對,師尊隻是喜歡對每一個人都好,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師尊自然是沒有錯的,”裴燼招垂下了眼眸,直接轉身大步離開,在沈連燭看不到的地方,卻連面目都猙獰起來。可他就是嫉妒,隻是說出口的話卻還如往日一樣乖巧溫順,讓人挑不出毛病,“是我想錯了。”
沈連燭望向裴燼招離開的背影,身形挺拔,卻任由自己頂着寒風,簡直像是在自虐一般。
沈連燭:……
裴燼招這是生氣了?
料峭的春風吹動了沈連燭飄然的衣袍,冷得有些刺骨。
……
這地方安靜的很,阿沅煎好了藥,用貓尾頂着藥碗來前廳尋沈連燭。
它用了點妖力,因此藥碗很是穩當。
阿沅一進門,就看見沈連燭站在房間裡垂着眸,目光很是凝重,似乎正在思考什麼重要的大事。
小貓妖沒辦法從沈連燭的臉上看懂她在想什麼,便隻是繞着沈連燭走了幾圈,又蹭了蹭她的衣擺,“喵嗚”了一聲,試圖吸引她的注意力。
沈連燭這時才注意到阿沅,她将藥碗取走,擱置在一邊的案桌上,又俯身抱起了阿沅,試圖同它探讨,“裴燼招的混元道體和菟絲鬼之間還有些疑點沒有查清,我便讓林三山幫忙看了一下,他卻要同我鬧脾氣,這是怎麼回事?”
她神色疑惑,“難道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阿沅“喵喵”幾聲,似乎是在安慰沈連燭,還在沈連燭懷裡拱了拱,順便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地方窩着。
阿沅這模樣像是連她在說什麼都沒聽懂,看樣子是指望不上了。
沈連燭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什麼,隻是裴燼招自己性子太過敏感,而且就算他如今已經比剛來宗門的時候大了好幾歲,卻還是跟那時候一樣容易沒有安全感。
養了一個心思細膩的徒弟,确實要比旁人多在意些才行。
第二日,裴燼招早早離開流雲峰去聞初堂上課。
連着好幾日,沈連燭都沒有見到那個總是黏着自己的身影,她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裴燼招似乎還在生氣。
沈連燭留心了幾天,終于和裴燼招碰上了面。
今日裴燼招下課早了些,他回來的時候,沈連燭正拎着小壺給庭院裡的槐樹澆水,頗有閑情逸緻。
沈連燭擡眼瞧見裴燼招,朝他勾了勾手。
一抹雪色,在裴燼招眼前一晃而過。裴燼招被晃了眼,過了一會,才走向沈連燭,面色還是有些冷,“師尊。”
沈連燭點了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麼,便開始學着其他長老的樣子問起裴燼招的課業,“近日學得如何?”
裴燼招面無表情,“尚可。”
接下來他又沒了話,兩人之間一陣莫名的尴尬。
沈連燭想了想,又繼續問道,“最近有結交什麼好朋友嗎?”
她平時偶爾指點幾句裴燼招的修行,卻不怎麼關注他日常都在做什麼。
但沈連燭也知道這幾年來,裴燼招從來沒有往流雲峰帶過什麼弟子,而且除了被罰進葬魂冢的周沛霖,她也未曾聽說裴燼招同哪位弟子特别要好。
若是裴燼招身邊有些朋友能夠在他身邊開解,想必這種喜歡自己生悶氣的情況會好上很多。
裴燼招沉默了片刻,沈連燭這關心來的突然。
他目光偏移,望向沈連燭身後根深葉茂的槐樹,輕聲道,“有什麼事嗎,師尊?”
沈連燭頭一回對人噓寒問暖,也不太自在,她委婉道,“今日沐神節,聞初堂提前放學,你可以同人一起下山遊玩,也可以散散心。”
沈連燭這樣倒像是在關心自己,裴燼招擡起眼,望向她。
他其實哪裡都不想去,就想待在流雲峰。
“師尊真的想要我去嗎?”他聲音沉沉的,“師尊要我去,我便去。”
“隻是見你拘在這小院這麼多年,很少有機會出去玩,”沈連燭神情比往日溫和,“如果你自己想去的話,就去吧。你已經大了,不用再事事和我請示。”
沈連燭說完了話,自覺做的挺不錯,應該算得上關懷備至了。
但兩人之間的氣氛還是有些怪,她再待下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沈連燭提着見底了的小壺,轉身便想要進屋。
這庭院裡的花花草草,平日都是阿沅在打理着玩,若是養死了,隻需要和沈連燭說一聲,她便會用靈力将它們溫養回來,今日澆了這許久的水,她手都有些拎酸了。
沈連燭轉身往回走了幾步,行走間衣袖翻飛,卻被人微微用力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