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裡，什麼花會開？”

他不再答話，一味的埋土，最後把腳邊幹淨的雪撒了上去，将上面蓋了幹幹淨淨的一層，叫人看不出這裡換了新生。

我讀日本文學，讀到這樣一段：我本想這個冬日就去死的。可正月裡有人送了我一套鼠灰色細條紋的麻質和服作為新年禮物。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那我還是先活到夏天吧。

我當時不懂，怎麼會有人因為一件衣服的存在而決定生死的先後順序。我雖沒有太宰治那樣的才華，也沒有悲觀的心結，卻在時至今日共鳴了些許微末。

我願意等到花開，是因為你給了我期待，期待落地之前，我突然不再完全糾結于昨日的困頓和未知的苦厄。

程祁種完花就回校了，早飯隻來得及在路上用。

我知道他臨近申博，忙着論文和實驗，估計過年都難以回家。

我沒有想過高妗陽會來找我。

她很精準的找到了潛隅，摁響了門鈴。

我穿過院子，沒有看監控，以為是程祁去而複返，看到高妗陽那張驚豔的面旁，我着實愣了很久。

十分鐘後，我們坐在院内封閉的小茶室，我給她泡了羅賦生新寄過來的綠茶。

如果對面落座的是周周，我會很開心的和她分享我新學的茶藝。

可對面是精英職業套裝的高妗陽。

“沒有提前打招呼，還以為你不在。”高妗陽接過茶，客氣的說。

“沒有打招呼就做的事情，不止這一件吧。”我沒等她動口，先一步呷了口茶。

這些時日雖然在忙着論文和出書，我卻沒有忽略周周頻頻秀出的朋友圈和高妗陽的互動，像在看肥皂狗血劇的錯覺。

周周也曾在我面前提及過，說高妗陽是她除了父母以外最重要的人，至于是什麼人，就冷暖自知了。

高妗陽既然來了，就自備了幾層臉皮替換着用，不僅不理會我的陰陽還笑的出來：“我很喜歡周周，上學的時候你應該就能看的出來。”

“你也說了，那是初中，是十年前。”

高妗陽勾勾嘴角：“難道你和程祁不是麼？”

“……”

高妗陽不理會我的吃癟，繼續說：“我知道你是周周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我想來見一見你。”

“以什麼身份？”

高妗陽沉默了。

“你什麼身份來見我？”我不給她思考的時間：“以我和你中學的情誼？還是你是周周最好的朋友？或是别的……更親密的身份。”

高妗陽臉上閃過一絲尴尬，看得我冷笑。

“你不必帶着周周在朋友圈裡演戲，你們是什麼身份，你們心裡明白。你到底有沒有給過周周一個合理的身份，你也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高妗陽的臉皮被我不客氣的撕掉一層又一層，她忍無可忍，深呼一口氣，凝肅的正視我：“周周是我女朋友。”

“說什麼？”

“周周現在的确是我女朋友，我們正式在一起……”“啪——！”

我用盡全力給了高妗陽一個巴掌，她的臉都被打偏了去，嘴角好像小幅度的撕裂了。

“你竟敢、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

高妗陽帶着十足十的誠意，自然能接受的了耳光的羞辱。

“這一巴掌，是為了周周。”

我揚起手裡還熱着的茶，潑了過去：“這一杯茶，敬你的‘孝順’！”

高妗陽的臉色瞬間白了，仿佛我澆的不是茶，而是滾燙的白漆。

我輕輕舉起空的還冒着殘餘熱氣的茶具，又松開手，茶具應聲而碎——

“這杯子，是你我之間兩年的同窗情。”

高妗陽手背青筋暴起，緊緊抿着唇，仿似真的受了多大辱。

“現在，你可以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