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滞的氣氛仿佛一下子開始流動了。
這句話說完,剛剛還警報炸響的年輕羅賓就看到男人一下子褪去了屬于蝙蝠俠的冷硬特質。他甚至放松地笑了兩聲,把幾個人像趕羊一樣往病房外推,“好了好了,阿福,說真的,你稍稍休息一下,然後你們幾個開始工作吧,迪克先不急着出發,今天的早餐交給我,吃點熱的再走。”
他把年輕人推出病房,目送他們去做工作準備,然後轉身面對仍然坐在布魯斯身邊為他輕輕擦拭臉頰的老管家。
阿爾弗雷德心底的波瀾一點不少。坐着的老人與站立的男人再度對視,一開始兩人的姿态都很挺拔,突然,男人像是洩了一口氣一樣長長地呼了一聲,塌下肩膀,向前微微躬身,把臉埋在手心裡搓了搓。他的頭發仍然是淺金色的闆寸,于是那雙手還摩挲了一下自己手感良好的後腦勺。
“呃……抱歉,阿福,我隻是……”
老人慈和地看着他,像是不願意打擾什麼一樣輕輕地說:“沒有關系,孩子。我僅以個人的名義為您所承擔的一切表示深深的感激與敬意。”
男人被噎住了,他不由地嚴肅起來,朝老人鄭重地點了點頭。這一瞬間,那種獨屬于黑暗騎士的氣質恍若實質地閃現了一刻,他說:“我将盡我所能。”
他離去後,阿爾弗雷德望着被輕輕阖上的房門呆了一小會兒,沉浸在某種悲傷遙遠的回憶之中,而後回過神來,自語道:“我想您并不樂于見到這一切,是麼,布魯斯老爺?年輕人的成長總是讓老人家在欣慰中帶有一絲無法抹除的愧疚與痛苦。”
……
就是這樣,我們敲定了緊急情況下的分工。布魯斯的說法方式我太熟悉了,進入阿卡姆之城前,我幾乎将他的台詞當做英語課文在模仿、背誦。
“我會解決這一切。”
“我會阻止他。”
“你現在安全了,女士。上車,然後我會把你送到GCPD門口。”
“一切都結束了,斯特蘭奇。”
……
平靜的、和緩的、決定性的,叫人不由自主服從的蝙蝠俠式命令。也許當時我稍稍慢上幾秒,迪克就會主動提出分擔他那部分的工作,或者提姆會開始安排其餘人等的去留,但一個蝙蝠俠的殘影顯然為他們動搖的心神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簡單的安撫之後我再卸下面具,以免過猶不及地引起這幾個聰明人的警惕,然後向阿福告罪——效果良好,至少表面上如此。
20号當晚的夜巡被暫緩,由經驗最為豐富的夜翼在外試探調查。我們把精力主要放在尋找稻草人的藏身之處上,因為他是唯一一個能夠确定會與阿卡姆騎士發生交集的反派,即使不是,把這個威脅扼殺在萌芽之中也是必要的。
2月21号開始,每天夜巡的主角仍然由蝙蝠俠和羅賓組成,隻是這對全新組合的領導者不是蝙蝠俠,而是羅賓。
傍晚六點,蝙蝠車駛過長長的地下甬道,自哥譚郊外一個無名湖泊中越水而出,開始繞着預設的、每一天都會實時變更的巡邏線路在哥譚穿行。蝙蝠俠并不在車上,而是用鈎鎖在蝙蝠車周圍數百米至千米的範圍内飛掠。蝙蝠車在大路上疾馳,對一部分犯罪者起震懾作用,蝙蝠俠與羅賓則在一些蝙蝠車到不了的小巷子裡面揍人。
前兩天的夜巡都在淩晨準時結束,簡直可以說是風平浪靜,唯一稱得上威脅的就是追捕殺手鳄,這使我對于哥譚地下設施的了解程度更上了一層樓。根據提姆的說法,我的戰鬥方式相比布魯斯更加偏向于埋伏和偷襲,而且我有更多使用冷兵器的傾向。
可能是手上拿着武器更能給人安全感,我通常會撿拾或者搶奪犯罪者的鋼管、撬棍來打架,而布魯斯本人更喜歡用拳頭。
“蝙蝠俠。”羅賓在耳麥裡說,“接下來去鐘樓一趟,神谕發現了新線索,是稻草人。”
“收到。”我說。
蝙蝠俠跟在羅賓身後,向西南方向發射鈎繩槍,兩道剪影在濃稠的夜色中無聲融化,後者還似有所覺地轉了下頭,然而他注定什麼也發現不了。這一切被一聲“咔嚓”定格,八百六十米外的制高點,一個裹着棉大衣的家夥放下手中的可拍攝式軍用望遠鏡,一幀一幀查看裡面的影像。他身上傷痕未消,但沒人看得出來,因為棉大衣下是從頭到腳包裹嚴實的一套特質裝甲。
他在樓頂的寒風中一動不動地捏着那個望遠鏡出神,手部微微用力,握把的一角受力變形,鏡片也出現了幾道裂痕,他沒有在意,取出存儲卡,就将那價值千金的軍用品原地肢解,丢棄在覆着薄薄一層積雪的垃圾堆裡。又下雪了,哥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