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對的。”稻草人說。“你是對的,騎士。”
“我-永遠-是正确的。”阿卡姆騎士傲慢宣告。
他那種帶着非人混響的機械音重重打在“永遠”這個單詞上,同時把“正确”念得既快又狠。
“想想你為什麼會被該死的蝙蝠盯上,克萊恩。是你腐爛的臉攫住了他的視線嗎?*我早就告訴過你,這段時間低調一點!唐人街據點的暴露是一個明顯的警示,然後上西城的誘餌驗證了這一點,還不夠嗎?”騎士诘問道。
“我至今也想不明白。”從稻草人的聲音裡倒是聽不出他是否困惑,“我很确信我沒有露出任何馬腳——”
“但事實就是你!輸!了!”騎士在一瞬間暴起,狂怒地吼叫着,把桌子上的槍械、彈夾,水壺,紙筆還有其他零碎通通掃了下去。他猶不滿足地抄起了一把斯考特,用堅硬的槍柄在木質桌面上狠狠地砸了一下,兩下……木屑飛濺。
克萊恩靜靜等待騎士發洩完最巅峰的一波怒火。
克萊恩會無比精準而專業地在騎士咆哮與喘息的間隙插話。
騎士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冷靜而自負的,可是一旦他發現自己被阻礙,當他發現他的計劃遭遇了任何不曾預料到的可能通往失敗的變數之時,他很難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對于克萊恩而言,阿卡姆騎士簡直是一個無比典型的極端心理模型。
透明,好懂。
他的精神創口太外露了,與其說他不善于隐瞞,不如說是那道傷口深刻到無法隐藏。
他被人為地塞滿憤怒和仇恨,化作一把鋒銳到無可匹拟的、熊熊燃燒的朗基努斯之槍。勝利,殺死蝙蝠,或者失敗,萬劫不複。他是被制造的。一次性生命,一次性用途的武器。
自認為不可能失敗的傲慢狀态和暴跳如雷的狀态是割裂的,好在騎士冷靜的那面似乎始終占據主導。當他受到某種刺激而無縫切換成暴怒的化身時,隻要稍待一刻,用他那被設定好的标靶再次吸引他的注意力——
“不要讓我覺得自己在和一個亂發脾氣的小男孩做盟友,騎士。”克萊恩平靜地說。
“我是個男人了!”騎士咆哮道。
阿卡姆騎士的爆發被打斷了,“盟友”二字同樣喚回了他的一點理智。于是,在三個呼吸的功夫,騎士重新專注起來。他重新專注于他的使命,一把槍重新瞄準了标靶,一杆緻命的投矛開始調整它略微偏離的航向,再一次指向蝙蝠俠的頭顱,或者心髒。
他的轉變是肉眼可見的。簡直就像是人格在切換,克萊恩想。騎士從未摘下他的面具,所以實際上有三面,兩面屬于阿卡姆騎士,他早已領教過了,剩下的一面屬于一個一無所有到支離破碎的小男孩。
“證明給我看,騎士。男人不會把時間浪費在無效率的嘶吼上。”稻草人說。
克萊恩無疑是個馴獸大師。他輕描淡寫地用言辭、語速、音調操控着騎士,并不覺得自己面對着一頭值得費心思的獵物。阿卡姆騎士也許強壯狠辣,充分受訓,但他确實隻是個男孩。
“我們損失了多少?”騎士問。
“就像你說的,那隻是一個誘餌。所以沒有多少,就連毒氣都是尚未改進完全的舊版。”談起他的穩步推進的事業,稻草人顯著地興緻高昂起來。
“正如我之前向你展示過的那樣,新型恐懼毒氣根本無視防毒面具和簡陋的物理屏障,它能夠輕而易舉地滲透進盔甲和織物,接着進入皮膚。恐懼會在你的血液中流淌……防毒面具是攔不住的,凱夫拉的盔甲更是無用。蝙蝠俠已經見識過了劣等商品,當他以為自己準備萬全的時候,我們的秘密禮物會贈予他一個巨大的驚喜。”
“那不是他。”騎士陰恻恻地說。
“什麼?”
“那不是蝙蝠俠。”阿卡姆騎士用咬緊的列齒碾過這個名字,“那·是·一·個·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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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斯醒來的時候,他的克隆體坐在一邊笨拙地用包滿紗布的手削蘋果。
“你醒啦,睡美人?”他說。
喬伊暫時擱下手裡的活,幫布魯斯把床闆升高,然後喂他喝下了半杯水。
“你睡過了一個世紀。”他痛心疾首地說,“現在是2077年。”
“哈莉奎茵與謎語人的第二個兒子出生了*,雙面人跟企鵝殉情在2022年2月2日2點22分2秒22,毒藤女競選成為世界環保大使去撒哈拉種樹……”
布魯斯無動于衷地看着他。
“沒意思。”喬伊說着重新拿起那個削掉了皮的蘋果,開始費勁地雕刻。
“今天是3月1号,你睡了恰好10天。在這期間我……呃……cosplay了蝙蝠俠幾次,不得不說,這種感覺真是爽爆了!”
一隻憨态可掬的兔子漸漸成型。
“你聽得懂什麼是cosplay嗎,布魯斯?”
這一套動作本該充滿了行雲流水的美感,卻因為他手上礙事的傷口而顯得十分拙劣。
這很不正常。布魯斯想。喬伊并不擅長說長句子,也不喜歡連續不斷地說一大段毫無必要的廢話。他很緊張,但是他面對着的對象,也就是布魯斯本人是深受信任的,所以他在用滿嘴跑火車的方式釋放自己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