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是永遠的“white face”(審訊中唱溫和的、給予好處的一方)。
誰會知道管家——布魯斯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畢竟他也沒機會表現出來——這位看上去最好“攻略”的阿爾弗雷德的警惕程度比起某隻蝙蝠還要更勝一籌呢?
這世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機會了解到MI6的特工會對任務目标怎樣展開數個月甚至數年隐蔽而細緻到極點的觀察,以确定TA是否是一個敵方派來的卧底。
阿爾弗雷德照常給莊園的客人端上點心與熱茶。
管家注意到,那孩子擺弄遊戲手柄時,雖然盯着電視屏幕,卻是在神遊物外。他的操作精準、連貫,完美的連擊特效像一串噴射出來的五彩拉花那樣炸開在熒幕左上角,而玩家理應為此爆發出一陣尖叫,至少得是狂熱的歡呼或者幾下情不自禁的扭動。
喬伊不是這樣,他看似狂熱投入,實則利用自己幾乎是肌肉記憶的高超手感在掩蓋長時間的沉思。
他在沉思,他在權衡一些事情。很少有什麼人或場景能夠喚起阿爾弗雷德的回憶,但是那種似曾相識的、将自己封閉在某個繭裡,在外部塗抹彷徨、憂郁、無所事事的時間浪費者的外皮,而在内部填充剖心挖肺、鮮血淋漓的自白……
打斷沉思需要某種契機。
十五年前的黃昏,身中數槍、血流不止的布魯斯·韋恩放任自己癱倒在莊園裡,一尊他父親最喜愛的暗紋扶手椅上。喃喃的絮語飄散在重建之前的韋恩宅。
布魯斯·韋恩渴望死亡,渴望回歸于永恒的沉寂,他呼喚父母的名姓,拒絕搖鈴叫管家來把他從無止境的下墜之中救起,直到一隻蝙蝠撞破彩繪玻璃,在光與影的交界處振翅,發出不安的喁喁。
布魯斯·韋恩看清了他的宿命。蝙蝠俠搖動傳訊鈴。
十五年後一個幹燥而寒冷的午後,一切都平平無奇。喬伊在電子屏幕前坐了六個小時,從早上八點到下午兩點,原本應當不吃不喝,仿佛在經曆一場無法中斷的邪惡儀式,但是這種糟糕的趨勢被阿爾弗雷德刻意打斷了。
大約兩點,一個大宅主人就快要從颠倒的昏睡中醒來的時間點,喬伊從沙發上一躍而起。他扔掉手柄,臉上挂着扭曲的喜悅,沖向正在為壁櫥除塵的阿爾弗雷德,給了他一個激情到無法拒絕的擁抱。
“我就要通關啦!!”他快樂地大叫道。
“還是《勇者鬥惡龍》嗎,先生?”阿爾弗雷德像往常一樣波瀾不驚地說。
“是的!”男人,或者在管家眼裡的男孩墊着腳在光滑的楓木地闆上跳踢踏,“哦,其實不算完,還有一小段,一小段一小段,boss太難打了,我必須扔掉護身魔石,拔出寶劍背水一戰!”
“——但是我可是正義的玩家啊!總之就快赢了!”他燦爛地說。
阿爾弗雷德預感到他用某個決定結束了漫長的沉思。
“那麼提前恭喜您赢得‘戰争’的勝利。”阿爾弗雷德說着,打算等布魯斯老爺醒來之後再找他好好談談這孩子的事。今天的喬伊反常到了極點,不知道是好是壞。
六個小時,足夠讓人下定決心慨然赴死嗎?
也許隻是最後的助推,一如那個陡然能夠被察覺到溫度和氣味的小醜。
下午的例行散心行動中,他一去不回。
04
“到底怎麼回事?!”蝙蝠俠把貓女堵在漆滿問号的雜物間内,“你們在謀劃什麼?”
當貓女想要刻意躲藏的時候,誰也沒法一時半會兒地把她找出來。
蝙蝠俠好不容易逮住這個機會,雖然他是被某個一看就是誘餌的視頻吸引過來的。
賽琳娜則毫無懼意地撥弄着自己的爪尖。
“用一個威脅把我引到這裡……”蝙蝠俠嘶聲說,“現在我來了!他在哪裡?”
“他?”
賽琳娜嗤笑一聲。
“你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布魯斯。”
“你什麼意思?”蝙蝠俠警覺逼問。
“字面意思。”賽琳娜說,“謀劃?得了吧,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能做什麼?别忘了,他比你純情,比你溫柔,比你體貼,做飯還很好吃,這種男朋友打着燈籠都難找,更别提他還有一副叫人想要撲上去舔的好身材……”
“你知道——”
一陣隆隆作響的轟鳴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賽琳娜看着蝙蝠俠,仿佛看到了某隻一瞬間把全身的毛都炸起的巨型黑貓。她淡定安撫道:“隻是一個吸引阿卡姆騎士的小手段。”
“阿卡姆騎士會孤身前來,這就是他謀劃的……一部分。”
“蝙蝠俠!”神谕的通訊緊急接入,“你所在的位置不遠處有一場爆//\\炸!你還好嗎?你的出路被斷絕了,我會嘗試掃描其餘部分找到逃生方案!”
“我很好,神谕。”蝙蝠俠說。他在貓女那句“孤身前來”出口的時候就意識到了喬伊想做什麼。
他想提前結束這一切。
讓蝙蝠俠來結束阿卡姆騎士。
蝙蝠俠不會被牽着鼻子走。
但布魯斯·韋恩無法舍棄一個提前讓他兒子結束漂泊的機會。
這時候遙遠的地方又傳來隐約的震顫。
“是ACE的南部廠房發生了不明原因的垮塌。”神谕彙報說。
“先讓便士一去關注那裡。”蝙蝠俠說, “不要掃描出口,神谕。”
“掃描入口,并且把最合适的潛入位置發送到我的手持終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