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韋恩莊園地下·主蝙蝠洞。
“這是我這輩子第二次寫遺書。”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需要用中文先打好遺書的草稿，然後把它們仔仔細細地翻譯成英文，再讀出來，錄成磁帶。之所以有這個必要，是因為在我的設想中，這封絕筆信的聽衆包括了整個蝙蝠家族。”
“Bat-family.”
“布魯斯，我想你現在在聽第一遍？阿爾弗雷德大概同時在聽。提姆則有可能——但是可能性很小。等你聽過了一遍，确認這真的隻是一盤普普通通的錄音帶後，請找機會把這段音頻投送給迪克，提姆，芭芭拉，以及……傑森。”
“我不想要你大費周章地召集成員什麼的，沒有那個必要，你們的時間很寶貴。隻是有些話需要用一種更……真誠的方式，我需要向你們表達我私人的感謝和歉意，這就是為什麼我選擇音頻而不是書信。”
……
“你們好，蝙蝠家族。當你們聽到這份錄音時，我已經死了。”
“這是一件非常、非常難以啟齒的事情，不是因為它不好，而是因為我無比清楚地知道，這個事實會怎樣傷害到你們，傷害到你們每個人。……嗯，這麼說也可以承認它确實不好。”
“抱歉。我知道我這樣說同樣也是一種傷害，在你們看來，該說抱歉的可能是你們，但是我沒法停止産生這個念頭，我很抱歉。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不是誰對了誰錯了，而是所有人無一例外地都受了深淺不一的傷，這一切……該死地發生了。”
布魯斯一開始坐在蝙蝠電腦前，後來他站了起來。
他可以在這個時候質疑C的死訊真假，但那件突兀消失的制服就像一根刺，讓他驚覺此事已無轉圜的餘地。
“布魯斯，你不會停止追查真相。而這個真相無論是以哪種方式……不管它是被你在一次一次的審訊與調查中推測而出，還是從我的嘴裡一次性地向你傾倒，這些都無損于它的殘忍。”
“那麼還是由我本人來做這個梳理吧。至少這個……案件？還能夠作為蝙蝠受挫的一個教學實例。絕佳。不得不說，我為此感到非常得意。（一聲短促的哼笑）”
“當我發現自己身染小醜病毒的時候……我就意識到，我不能帶着它活在這世上——”
音頻被突兀地截斷了。
布魯斯迅速皺起眉頭，然後他意識到了什麼，轉頭看向侍立在旁的阿爾弗雷德。
“容我打擾一下，布魯斯老爺。我想還是把家庭成員們都叫過來比較好。”
這位老人以一種看似婉轉，實則不容置疑的威嚴下令道，“不論他是什麼人，不論他是否醞釀着不可告人的密謀，而您應當早已在心底做出了他真誠與否的論斷——至少在我這個老人家口中，我曾稱呼過他為少爺，那麼這份……遺囑的宣讀，就該有全部成員的到場。”
布魯斯默認了這個說法。
蝙蝠俠在一片令人牙酸的沉默中發出傳訊。
……
“喬伊在留言裡說什麼了？”夜翼堅持追問，“噢，他終于願意跟你，跟我們好好談一談了？說真的，我不相信是他主動要殺那幾個感染者，如果是真的，這很危險。”
“他死了。”布魯斯說。
“什麼？”
……
羅賓不像夜翼那樣震驚。
“是那件制服……那個時候，對嗎？”提姆有點艱難地問。
“我不知道。”布魯斯說。
……
芭芭拉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我知道了。”神谕很快鎮定下來，“我馬上過來。”
“阿福來接你。”布魯斯應道。
……
“病毒試圖從内而外地改變我。我不覺得我向它投降了，去他媽的吧，我不會投降的。”
“可我還是被影響了。”
“我想要用來勸說你們不要悲傷的一點就是，活着，和一個時刻存在于幻覺中的小醜一起活着，對我來說是一種折磨。死亡是我渴求已久的東西。想要活下來的不是我，而是小醜。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他是與我一體的，他是獨屬于我的幻覺和折磨，我每次對自己說，就他媽的一了百了吧，我要放棄了，但是這麼想了幾秒，或者幾分鐘之後，我又能被自己鼓勵起來，我又能行了，我又可以對抗他一段時間——這樣的循環數不清，太多次了，我沒有休息的時候。”
“我知道布魯斯有在尋找我的來處，盧修斯那兒的機器，就算我幾乎什麼也看不懂，還是能猜到一些。沒有進展，對嗎？一點點能量波動能做什麼呢？在我的系統，超能力，我的通道，失效之後，也許單靠這個世界的科技或者魔法需要花上以年為單位的時間把我送回去，而我——下一分鐘，下一秒，就會變成小醜。”
“把一個小醜送回去嗎？不行，絕對不行！”
“我很抱歉，布魯斯。我沒有告訴你這一切，我選擇性地告知了一部分真話，那些是真的，關于我的精神問題，但它們同時也是障眼法。這不是你的錯，不要因為這個責怪你自己或者責怪任何人，沒人能想到，也沒人能夠找到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
“提姆，同樣的，對不起……我利用了你。我沒有告訴你們，小醜病毒是沒有解藥的。你研究了整整一年，那些感染者都不可逆地最終變成了小醜，然後死在了萬聖節的那場混亂裡。亨利·亞當斯不是一個免疫小醜病毒的人，他隻是一個無症狀的病人，其實是他有意将症狀隐藏了，就像、就像我一樣。我猜這跟意志力或者身體素質有關。”
“我需要你的研究幫助我了解自己，了解我的時間還剩下多少，我還能做哪些事。”
“我不能讓我自己被關到那個小小的牢房裡，不是說我不願意，我願意被關着，這是必要的……但是我會在那個牢房裡變成小醜，而小醜會想方設法地逃出來，這個事情就又變得他媽的一團糟！（克制不住而洩露的哭腔）不行，不行，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這裡的錄音可以聽出來被暫停了一下，錄音人用一段時間整理情緒，然後下一秒開口的時候又恢複了鎮定。
“迪克。嗯……沒有那麼多的交流，但是你很好，你很好。這段時間布魯斯會很忙，如果我在這裡要求他讓你和提姆盡量幫忙，不知道他會不會松口。試試總沒壞處，對吧？你們的團隊并不是滴水不漏。你們有很大的弊端。布魯斯知道我的來曆，在我們那兒，我的宇宙裡，你們是傳奇故事，而我讀過很多。”
“相較而言，你們這個世界裡，蝙蝠家族規模太小了，布魯斯需要更多的幫手。而你們，夜翼其實在很多時候足以勝任一個領導者的身份，因為夜翼在一個叫做少年泰坦的英雄團隊裡擔任領導。在這兒，迪克卻沒有經曆過類似的鍛煉。”
“同樣的，提姆在很長一段時間的磨煉之後也完全能夠獨當一面。他是紅羅賓，一個完美的青年英雄。傑森和他的夥伴們組成了法外者小隊，他們的冒險足迹遍布世界各地，甚至遠赴太空。”
“布魯斯的故事還隻是開始。布魯斯也會有他的英雄夥伴，蝙蝠俠不隻是拯救哥譚，蝙蝠俠拯救世界。在這裡，世界還沒有邁出那一步，布魯斯将他的孩子們看得太緊了。這不是一種責怪，布魯斯不隻是蝙蝠俠，他還是一個父親，父親給予孩子們嚴密的保護并不是壞事，但兒子也不隻是兒子，兒子們也是英雄。”
“這就是為什麼我能鑽空子。整個家族都完全聽命于蝙蝠俠，羅賓被限足是常态。小鳥們在沒有調度的情況下根本沒法有效地合作，而蝙蝠俠實力空前強大，卻容易疲于奔命。我們都知道失去家人對你的影響有多大，布魯斯，所以你更不該兩次栽進同一個坑裡。你把夜翼排斥在哥譚的瘋子之外，不肯讓他插手，除非他一次又一次地堅持湊到你眼前來。你把羅賓關在屋裡，更嚴重的一次你把他鎖了起來。這不是在保護他，而是在削弱他。當然他不能就這麼簡單地出去送死，提姆能夠承受更多考驗，更多的……魔鬼訓練，對不對，提姆？”
“我了解這些，所以我設計的時候基本上隻需要考慮牽制蝙蝠俠的精力就能限制住整個蝙蝠家族。這一次利用你們團隊缺陷的是我，下一次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