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萊特不覺得達米安有多麼無禮。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大喊大叫、言語粗俗不是紳士該做的事，但是蜘蛛俠拯救了她的性命，其他附帶的一切就變得微不足道了——甚至在他的眼裡，達米安做出這些行為的動機更值得探究。

達米安·奧古并不是一個會因為死亡逼近而大失分寸的小孩。這一點在一年多的相處中很容易被發現。

他不是因為自己要被燒死而口不擇言，而是因為他的同伴。這個發現讓萊特·李難得地晃了下神，然後他被一則跳出來的消息奪取注意力：使用，将積攢的專注力進行治愈。

“你們能看到這個嗎？”

“什麼？”彼得嘶嘶地喘着氣，落在了安全區，與此同時一股驚人的涼意覆蓋了他被嚴重燒傷的那些部位，疼痛在五秒鐘之内就消失不見。

“很好。”達米安滿意地說。剛剛是他搶先嘗試了“治愈”操作。

“我們兩人眼前的系統界面，能夠幫助我們把你的專注值轉化為生命力。”萊特盡可能詳細地像身體主人解釋了這些。“專注值可以通過戰鬥來積累。”

“這真的符合能量守恒嗎？”彼得無法想象系統的運行原理。他一邊繼續翻開通風口，從管道或者電梯井向上攀爬，一邊思考着所謂“系統”背後可能存在的物理規則，這一切就好像外星實驗那樣驚悚。

達米安和彼得進行了一些淺顯的學術讨論，有許多涉及量子的名詞在萊特的詞彙範圍之外，但是至少他聽懂了“阈值”，足夠一個非英文母語人士沾沾自喜。至于小混蛋和大男孩的和諧相處？沒什麼好驚訝的，這個彼得足夠堅定、成熟，寬容而又不失鋒芒，他就快搞定達米安了。

“就是這裡。”

随着一扇裝潢華貴的玻璃移門緩緩打開，一個截然不同的空間展露在年輕人們眼前。挑高的天花闆上裝飾着金色的絲線，鏡面般光潔的大理石柱錯落有緻。陽光透過巨大的飄窗給地毯與地毯邊上精心設計過的綠植鍍上完美的燦金，幾個線條優美的古董陳列櫃排布兩旁。

彼得的注意力第一時間放在天花闆，準備起跳。隻要有吊燈或者浮雕樣的突起，他就能輕松施展騰挪。讓他失望的是，這裡整層樓都顯得富麗堂皇，平滑而廣闊，那些内嵌式的小燈都無法利用。蛛絲自帶的強力粘性雖然也能将他拉離地面，但是很多巧妙的戰術将無法使用。

彼得試探地朝着台階踏出一步。

“停下！”達米安呵斥道，“你看不出來那些綠植是絕佳的掩護嗎？隻要在那兩處放上火力點，地毯上的任何活物都逃不過掃射——”

蜘蛛感應在這時候尖叫起來，就好像在給這個牙尖嘴利的男孩捧場一樣，超過四把沖烽槍開始沖着蜘蛛俠傾瀉子彈。彼得向那些陳列櫃撲去，用蛛絲纏裹整個櫃子橫掃火力點。由于他反應得太快、太好，八個全副武裝的雇傭兵沒能拖多久就被倒吊在了門口的垃圾桶上方。

這是他們有史以來第一次完美的配合，有三個獨立意識參與的、比單打獨鬥更高效的戰鬥。這兩個不速之客顯然擁有極其出色的戰術素養，他們在戰鬥中的每一句提醒都是簡潔而直切要害的。他們希望采取的一些攻擊角度幾乎都是能夠一擊緻命的，而彼得對自己力量出色的掌控成度，能讓這種攻擊變為不那麼緻命，但同樣高效的一招制敵。

“一場無與倫比的舞蹈。”彼得點評着，“前無古人的三人交際舞。”

“别告訴我你還想謝幕鞠躬。”

“哦，當然。”蜘蛛俠做了個鬼臉，他這種孩子氣的動作通過他們共享的神經與大腦傳達給了其餘兩人。緊接着，彼得用花式鞠躬的方式，配合蛛絲将自己送上了半空。一個沒有被損壞的陳列櫃成為犧牲品，飛向了下一扇很可能通往最終boss辦公室的雕花大門。

……

“下午好啊，小威。我可是跨過槍林彈雨來見你的。”

在蜘蛛俠說出這句問好之後，達米安立刻發出了威脅的嘶嘶聲，就連一向随遇而安的萊特也冒出了一些疑惑的咕哝。“這是你計劃的一部分嗎，帕克？”年輕的刺客在他們共享的意識中磨牙，“你花了大力氣跟我們商量着要掌控主權，因為你跟威爾遜·菲斯克是多年的老對手……然後打開門之後，你就立刻開始跟這個，肉山大魔王，調情？”

“宿敵之間确實會産生吸引力，但是一個超過400斤的超級反派還是太誇張了點。”萊特小心翼翼地點評，以免顯得過于刻薄。

蜘蛛俠懊惱地彈了彈舌頭。保持必要的幽默感是他的習慣，他的天賦，他的勝利秘訣。彼得相信如果有一天他被勒令無法在破壞犯罪的過程中講笑話、翻跟鬥、說雙關語，那麼自己的戰鬥力一定會下降至少20個百分點。

“你們不會想打斷接下來的好戲的。”彼得回敬道，同時他沒有放過菲斯克的任何動靜，對這個寬敞的大廳也進行了細緻而專業的觀察。

他觀察的對象以一種驚人的敏捷（相對于金并那超過400斤的體重而言相當驚人）竄進一個小隔間，用特種玻璃把自己保護了起來。菲斯克朝着他眼裡的城市害蟲發出咆哮，然後那種憤怒的表情迅速轉化為陰險。一絲可疑的期待在這個黑/道帝王筋肉橫生的臉上掠過。

沒有人會錯過那個表情。彼得感知全開，他的每一根肌纖維都做好了戰鬥準備，而聲帶也忠實地履行職責，把那些源源不斷的垃圾話噴吐出來。

“你……知道我還是能清楚地看見你吧？躲在一個透明的大罐子裡不會對你的處境有任何幫助。為什麼我們不能坦誠相見呢，小威？”

“我站在這裡隻有一個目的。”威爾遜·菲斯克惡狠狠地說。他因為聽到死對頭的嘴裡吐出自己名字的昵稱而感到一陣惡心：“下地獄去吧，死蟲子！”

危險的機械運作的聲響。方向：左邊和右邊。

兩根平平無奇的大理石柱朝訪客露出了暗藏殺機的内部，巨大的槍管咔咔轉動，随着蜘蛛俠表面驚慌的“不會吧你真的要這麼對我嗎”，一串巨大的槍擊聲伴随着連續不斷彈射在地的空彈殼響徹整個大廳。

“後跳，9點鐘方向，三米五。”

“趁這個機會測試一下這些大玩具的極限角度。”

“很不錯的建議，兄弟，但是我有更好的辦法。”彼得一邊後空翻一邊使用蛛絲發射器朝着槍口噴吐速射蛛網，很快那些旋轉的零件都被完全粘住，機槍雙雙啞火。蜘蛛俠再次朝着被“禁言”的火力點發射了特殊的兩股絲。萊特與達米安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個身材勻稱的青年用一種蚍蜉撼樹般的姿态發力，拉扯得兩根大理石柱都發出了不詳的嘎吱聲。

彼得腳下的地磚随着他的大力踩踏而呈現出網狀的裂紋。那兩具嵌在大理石柱中的槍械在震耳欲聾的碎裂聲中被硬生生地拔了出來，連同一部分水泥和碎石塊。彼得利用這股慣性，把兩團金屬與石頭的混合物甩飛起來，砸向——

金并藏身的大玻璃罩子。

那巨熊般的反派boss又發出了一聲咆哮，像個急速行駛的坦克一樣沖了出來。達米安下意識地開始搶奪控制權（他被兩個聯手的成年人無情鎮壓了），因為金并是個非常難得的對手。

他們都能看出來那大塊頭并不是徒有其表。金并擁有驚人的肌肉含量、訓練有素的步伐和敏捷的戰鬥反應。就算是刺客聯盟的前首領，巅峰時代的雷肖，恐怕也很難在這種交手中占據完全的上風。普通的攻擊根本無法使金并破防，而金并的随意一擊都會像攻城錘那樣充滿緻命的力量。

蜘蛛俠是罕見的可以與金并共舞之人。但，即使是彼得，也必須不停地騰挪，避開大塊頭的死亡沖撞，在轉移位置的間隙朝他發射幹擾蛛絲，然後趁着對方眩暈的短短幾秒對頭部使出一連串重擊。

彼得重複了這種把戲三次，開始感到氣喘籲籲，他的精神也不可避免地變得有些萎靡，因為躲避金并迅猛的沖撞需要他長時間集中注意力。萊特很想幫忙分擔這個，但是他與達米安在開戰的要緊關頭都保持了一緻的沉默。這時候任何不當的打擾都可能會讓蜘蛛俠被打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