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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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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們不管人間疾苦,他們隻在乎人們是否還供奉着自己。這位帝王舉全國之力砸他們的龛、毀他們的像,觸怒天冥兩界的神明,将她打入無間亦是全體神明的要求。

平等王,世間公正之至者也,于人于神,他都一緻平等對待。

沉思片刻,平等王想出一道折中之計。

“事實已定,是非難辨。”

“既然如此,你便再去人間一回,洗去你原有的罪惡吧。”

平等王用洪荒之力拍下醒木的那一刻,無間地獄想起鬼怪們密密麻麻、蒼怆悲涼的誦經聲,整座閻羅殿猛烈地搖晃起來。

閻羅殿外,是洶湧澎湃的大海在咆哮着,蒼穹之上一道驚雷劈下,猶如在青黑色的天空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猙獰的裂縫

陸詢舟突然感到意識模糊,她感到無比困倦,混沌之際她隻隐隐約約聽見幾句判詞。

“稍微改變事情的因,果也會随之而變。”

“可讓宋太祖在那場政變中失敗。”

“嗯,我贊同,如若當時齊王妃赢了,那賀宋王朝可不就變為李晉王朝了嗎?我查過天命簿了,剛好這一世她所受的痛苦能洗去前世的罪惡。”

她還想仔細聽下去,卻不料突然驚醒。

“阿母阿母,您醒了嗎?”

娉婷袅娜的豆蔻少女趴床側,驚訝地看着恍然驚醒的母親驚魂未定地長歎了一口氣。

陸詢舟思緒混沌地想,自己為何會夢見如此久遠的往事。

現在是熙甯二十七年的早春,距離她十六歲随李安衾赴吳中赈災已經過去了将近三十二年。

“阿母!”

李未晞見母親沒有反應,索性又喊了一聲,陸詢舟猛然緩過神來:“怎麼了?!”

“您知不知道——”李未晞利落地起身,雙手抱胸,那張酷似公主殿下的臉龐露出了與親阿娘一般嚴肅的表情,“您遭夢魇的這幾天阿娘擔心您都快擔心瘋了!”

“夢……魇?”

陸詢舟愣了片刻,而李未晞則繼續喋喋不休。

“那天您跟阿娘吵完架——咳,您别跟阿娘說是我說的哈——阿娘都被您氣哭了,躲在房間裡面愣是不肯見人,最後還是采薇姨母好說歹說才放了我進去安慰她。”

“您說您,阿娘不就把你的書房燒了嗎?至于跟人家吵成那樣嗎?不就幾萬卷藏書沒了嘛(已經徹底清醒的陸詢舟嘴角抽搐)。吵架就吵架,說什麼重話——雖然,嗯,我也不知道您到底說了什麼重話,但是——阿娘平時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性子,能把她氣哭的話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在李未晞一通輸出的期間,前幾日的記憶已經全部湧上心頭。

起因是陸詢舟去年離開秦淮書院後便一直過得逍遙自在,于市井江湖間結識了不少雅士豪傑。時宰相陳潤得遞上奏疏一份,為杜絕當時文人興起的各種反儒運動和“毫無用處”的詩詞歌賦大力發展,以後科舉的題目範圍應限定于“四書五經”,闡釋标準則以程朱理學為宗,聖人采納陳潤得的意見,遂改制科舉

陸詢舟是景升年間的進士科狀元出身,聽罷隻覺得荒謬不已,但被世道磨平了棱角的小山早已沒了當年的莽撞意氣,反在筆鋒上添了不少嬉笑怒罵的毒辣。

她化名“陸接輿”撰文嘲諷時事、創作雜劇,以筆為刃,以墨作血,笑罵朝廷腌臜,憐惜百姓疾苦。在與一衆民間思想家接觸後,她的思想成為了矛盾的分割體,當她意識到君主乃“天下之大害”時,她也意識到自己與君主、士大夫們實為一類人——他們都壓迫着農民、享受着人民的稅供。

太宗生前曾語重心長地告誡過李安衾:“陸詢舟的确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但你永遠也控制不了她,她可以對蒼生大義,對你又薄情溫和。依你的心性,這種人不适合你。假設哪天她不愛你了,但仍然會對你照顧關懷、與你相敬如賓,隻是——你真得忍受得了你所愛之人分明對自己已經毫無愛意卻總是要粉飾着你們之間的裂縫嗎?”

少時的李安衾不信這話,可是等到她們徹底決裂又經年重逢後她已經對父皇的臨終之語深信不疑。

可是這時她已經離不開陸詢舟了,猶如病入膏肓的患者得到了起死回生的良藥,即使有副作用又如何,她還是會像個有重度酒瘾的醉者義無反顧地飲下這壇已經漸淡的佳釀。

她與陸詢舟分離過兩次,複合的第一夜,陸詢舟認真地告訴她:“我的确還愛着你,但是我認為感情中的雙方應該是平等的,你不是我生命的全部。我希望我們雙方都能留下一部分的空間去給予别的事情。”

其實從這一句話開始,李安衾便已經陷入了惶惶不安中,她是如此相信當年李促對自己的告誡,并情不自禁在那人對自己的每份好上多揣測幾分。

李安衾已經被親人背叛過太多次了,所以她不想再失去陸詢舟。

但她的小山依舊那麼清醒而獨立,就像是當年一樣,可以随時可以從這段感情中抽身而去。

于是她慌了神,當聖人下诏緝捕坊間反對科舉改制的士人時,夜間大雨傾盆,她在書房中悄悄找出陸詢舟私藏的手稿時竟然瞥見了“儒毀”的字樣。

兩日後,長清公主府雨後走火,幸在下人們救火即使,僅僅燒了半座西院,唯獨可惜的是書房中的萬卷藏書被付之一炬,令無數好書之人聞罷唏噓不已。

寒春靜夜,三更。

書房裡飄着焦灰的餘味,李安衾攥着燒剩的半卷《儒毀》,腕間白玉镯磕在案角,碎冰似的聲響驚醒了屏風外打盹的狸奴。

“陸接輿?”

她将殘稿擲向滿地灰燼,紙頁在空中展開“儒毀而君毀”的墨痕:“好個楚狂人,你當李琰的鷹犬嗅不出這是已故陸沛國[三]的筆鋒?”

陸詢舟倚着焦枯的博古架擦拭僅剩的端劍,拭淨的劍脊倒映出那雙湛然的丹鳳眸。

那人選擇沉默。

李安衾忽然笑了。

纖細柔膩的食指劃案上的花紋時沾了灰,女人拾起一張殘稿,語氣冷冰冰道:“你以為辭了官就不是士大夫?每月吃着本宮三萬戶的租子,如今倒罵起朱門來了。”

殘劍入鞘的刹那,銅爐裡爆開一枚火星。

“所以你燒了我的書稿。”

陸詢舟的聲音至今仍然保持着往日的溫和,隻是這恬靜之下不知抑制着多少萬丈波瀾的咆哮。

李安衾清清淡淡地支着半邊下颚阖目,語氣平靜:“詢舟,你莫要空口無憑。”

雕花窗戶忽地被夜風撞開,卷着春夜的料峭寒風撲滅半室燭火。陸詢舟緩緩靠近她,夜風拂過衣袍的下擺,又掀起滿地殘稿作飄絮亂舞狀。

黑暗裡玉佩鳴鸾之聲驟響,李安衾擡眸毫不畏懼地迎上那雙在夜色中清明如昨的鳳眸,女人笑了,纖纖玉手撫上那人的腰帶,

“小山若真想當狂士……”羊脂玉帶扣“咔嗒”輕響,“何不把我也燒成灰?”

清冽又無奈的聲音在死寂的夜裡驟然響起。

“你……為何總是這樣?”

“這樣?”

李安衾在心髒的劇痛中輕笑出聲。

她雖已是知天命之年,但平日保養得不錯,不知情的外人看來總以為是三十出頭的婦人。即使如此卻也逃避不了晨間對鏡,親眼看着那些皺紋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爬上眼角。

李安衾恐懼衰老,更恐懼衰老會帶來的别離。

别離,意味着目送,他們的背影毅然決然,不曾為李安衾停留半分。

浮生五十載,她本應看慣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卻仍然無法免俗目送時的悲傷。

十歲,她躲在衣櫃中窺見皇姐在東宮中大火中迎接死亡。

十四歲,她在城樓上目送少時最初的心悅之人在夕陽的餘晖中出征。

十九歲,她目送着皇兄下葬皇陵,亦在紫宸殿中聆聽父皇對她的臨終托付。

二十歲,她目送與她決裂後的愛人走入書房外無邊的夜色中。

二十一歲,她目送着失魂落魄的母後帶着脖頸上的掐痕從紫宸殿裡走出。

二十五歲,她目送着生父燕王一家做成的人彘被木車載着駛出宮門遊街示衆。

二十六歲,她目送皇妹孑然一身走進相國寺。

三十五歲,她在餞行宴上望見了站在暮色中惆怅的少年天子。

四十六歲,她目送年輕的孩子[四]出府登上去往長安的馬車。

忽然,李安衾用力拽着陸詢舟的手按向心口。

“摸到了嗎?這裡是跳着的,它也是用血肉做的。可是,有些血肉本就不該長在痛苦上,”尾音化作氣聲,“你明白嗎?”

燭台轟然傾倒,燒焦的書籍殘頁騰起火苗。陸詢舟望着浮動的光影,忽然想起景升八年的深冬,案邊的長清公主殿下慵懶地支着下巴一目十行地閱過奏疏,閱畢,她隻是淡淡回絕道:

“陛下是與士大夫治理天下,而非黎民百姓。”

話尾兒未落,玉筆點着她的策論,柔聲道:“小山你可知,越是鋒利的劍,越要鎖在好看的鞘裡。"

“殿下。”

思緒回到當下的陸詢舟莞爾。

“其實——您燒的不是書,是怕我變成您握不住的劍。”

話音剛落殘劍出鞘,被用力砸在地上,長靴踩在昔日裝飾名貴的寶刀上,狠狠碾過斷脊。

“現在您滿意了 ”

李安衾保持沉默,窗外更漏聲滴碎漫長沉默。許久,她拾起半幅殘稿蓋住炭盆,火舌貪婪地吞沒"哀民生之多艱"的墨迹。

“年少時您總愛問臣是否會守着初心愛您一輩子,”她對着灰燼輕聲說,“可臣的愛——

“哪能算數呢?”

驟然而至的春雨急密起來,打得瓦當叮咚作響。陸詢舟望着清冷出塵的女人倚靠在明滅光影裡的背影,恍如又見景升年間紅燭昏羅帳間的缱绻往事,十八歲的李安衾事後蜷縮在床角,白日高高在上的長清公主在她上藥時瑟縮如貓,李安衾淚眼朦胧地問她:“你愛我嗎?”

愛。

有多愛?

愛到想與殿下生生世世、長相厮守。

四十八歲的陸詢舟冷笑道

“殿下,透過微臣的眼睛,您又在看誰?”

您真正愛的人,早就死在了金榜題名的前夜。

[一]這段出自某位功臣之子的回憶錄。

[二]古時皇帝對皇後的稱呼。

[三]《臣妻乃是長公主》番外一中寫道:陸詢舟當初被逼迫寫檄文的隐情被昭告天下,聖人惋惜亡臣,追封其為大行台尚書令、沛國公、特進,谥号“文孝”,雖然未曾找到她跳崖後的遺體,但依舊以正二品官員的禮制下葬,由李安衾親自為她撰寫墓志銘。故陸詢舟亦可被稱為“陸沛國”“陸特進”“陸文孝”。

[四]指李轸,李吟霁與陸玉瞻的私生子,古代篇中信陽公主誕下李轸後削發為尼,其遂被寄養在李安衾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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