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不敢。”
水汽一直從池子裡蔓延到金磚墁地的地面,濕漉漉的,甫一跪地就潮了半邊衣裳。湛讓卻低眉垂心,恭謹着半分不敢起立。
“有什麼不敢的?哀家一個女人還能吃了你不成?”秦般若背對着他靠在池邊,語氣幽幽,随着水霧升至半空就飄飄渺渺地散去。
“放心,哀家不會對你做什麼。哀家......隻是心下不甯,想找一個人說說話罷了。”
湛讓靜默着慢慢起身,往前近了幾步,下意識停下。
“到哀家的身邊來。”
湛讓抿緊了唇,一聲不吭地走到池邊跪下。
女人一身赤裎淋漓在白霧之中,削肩素腰,□□挺立,晃入眼中,竟比白霧還要白上三分,卻又将紅粒子襯得更紅。
白玉如棠,豐潤多姿。
湛讓閉了閉眼,一向清潤平靜的琥珀色瞳孔似在水霧攪動之間起了波瀾。
秦般若仍舊一無所知地背對着他,聲音喑啞慵懶:“你可有在意的人?”
湛讓眼觀鼻鼻觀心:“沒有。”
“你師傅也不在内?”
“在意為貪,貪嗔癡為三不善根。小僧修行淺薄,不敢沾染。”
秦般若目光投向缥缈半空,聲音蕭索:“人生而有三毒五欲,真能戒得掉嗎?”
“太後有心,即可。”
半響,秦般若低低笑出聲:“世間情愛歡樂如此之多,就連諸佛菩薩都鼓勵衆人有所求有所取,哀家又為什麼要戒呢?”
湛讓:“諸法空相,以無所得。諸多歡愛,到頭來也皆是一場空。太後今夜難眠,不就是陷于空空如也的色相之中了嗎?”
秦般若沉默下去,良久不喜不怒道:“你越來越大膽了。”
“太後有問,小僧隻是說出自己看到的。”
秦般若冷笑一聲:“那你現在看到了什麼?”
“是色,還是空?”
湛讓抿着唇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秦般若被他氣笑了,猛地翻過身來,目光犀利地穿過水霧對上他的眼睛:“那哀家是色,還是空?”
女人頭上簡單挽了個高髻,兩側些許碎發絲絲縷縷地貼在兩鬓,因着生氣眸光幽亮,唇如含脂,延頸秀項,膚如凝脂,清泠泠如上古神祇。
坦誠得聖潔。
卻也讓心下不安者生了混沌。
湛讓同她視線相碰的瞬間,如同燙到了一般錯開又回來。
不過一個刹那,秦般若已經低低笑了起來,手指破開水汽扯住他的袈裟一角:“小和尚,你變了。”
湛讓徹底閉上眼,不再說話。
秦般若卻越發肆意,目光從下自上地掃了過去。
男人一身白色袈裟濕了半邊,貼在膝蓋上方,倒顯出幾分肌肉的遒勁來。從袖口露出的雙手交疊在腿面,指節分明,蔥白如玉。
光潔的下颌線沒入素白交領,露出一張極好的樣貌來。面白如玉,輪廓分明。眉目舒展清潤,近于塵世卻又脫塵而出,一副慈悲相、菩薩貌。尤其是那雙清隽溫潤的含情目,總是如一汪琥珀色的清潭,沉靜深邃之間卻又顯得羸弱幹淨。
最是勾弄她這樣的惡人,想方設法讓他破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