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守微憋了一肚子的思慮,不覺得餓,江鴻倒是忙了一下午特别有食欲,大吃特吃。
時霖看他一臉愀然不樂,不禁問道:“你在想那神秘人的事?”
飛蛇幫幫主說那人與他武功同出一路,任何人遇到這種事,怕是都會好奇那人身份。不過看柳守微的樣子,更想是心裡已有答案,所以為這答案發愁。
柳守微嗟歎道:“如你所說,如今會習太武槍法之人,除了天钺軍,便是前魏皇室。”
“那單子上還有晉王印信。”時霖把他推測出的答案又說了一遍,“長陽公元為,或是已經死了六年的定遠侯元成。”
元家兄弟倆和晉王的關系,并不是什麼秘密,時霖也能推測出來。柳守微不想背這鍋,卻也不想讓哥哥擔罵名,這事顯然都得怪謝淑。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或許也是身不由己。”
時霖笑道:“你與天钺軍有淵源,向着元家人說話。”
柳守微默認了。
時霖後一句話卻是出乎柳守微意料:“寄人籬下,自然身不由己。”
聞言,柳守微心中一恸。
是啊,說到底,是他們兄弟兩人寄人籬下,身不由己……當年他走了,自由了,可是元為呢?
元為還留在那裡,繼續身不由己。他每每想起元為,便會覺得自己一個人走了,實在太過自私。
“那依你看,如何才能得自由呢……”
時霖沉默片刻,道:“天钺軍一直想東歸複國,元家如今也隻有他們兩人算得上人中龍鳳,你們這些年就一直沒有想過找他們麼?”
沒有過。
過了天風城,西北就有天钺軍蹤迹。
那自己為什麼不能去找他們?
柳守微忽地一笑,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天風城再往北,就是一片遼闊草原。那裡有成片的牛羊,和樣貌與漢人相異的牧人。
遇到災年,那些牧人往往就會變成南下劫掠的惡狼,天風城便成了一道護佑中原的屏障。
北邊草原上的烏環部落這些年倒是沒怎麼遭災,但大趙朝比起從前的大魏來,武德實在算不上充沛,立國不久就把好些地界都丢了,連這天風城都是約莫八年前被定遠侯元成收回來的。
烏環一看這個頗有家資的鄰居好欺負,自然沒事就搶兩下。好在天風城有五萬守軍,足夠做一個避難地。原本居住在四周的百姓,為了躲避草原蠻族侵擾,近年都遷居至城中,倒是讓天風城裡變得比從前熱鬧了。
一行人從江南一路往上向西北走,日行夜宿趕了小半個月,終于是到了天風。
距離柳守微上回到天風城已經過了八年,他對此地印象還停留在人人閉戶不出、四下荒涼冷清的時候。這次一進城中,卻見街上往來者甚,商販吆喝不絕,倒是一副繁華景象。
城中各處客棧酒樓,的确随處可見背了兵器的江湖人士,該是都為了那比武之事而來。
不過幾人沒着急打聽,先去城裡逛了逛,路上聽說的就已經足夠把這事捋清了。
那幾個說法還都是對的,元成與姜小姐有約是真,烏環王子看上姜小姐也是真。朝廷沒理會姜養浩求援,姜小姐辦比武招親拖着烏環王子,實則在等江湖中人聚集天風城自救。
衆人邊逛邊聽路人間傳的信息,走了兩條街,薛桐拉着人進了一間珠寶鋪子,對時霖道:“這就是天風城裡最大的珠寶鋪了。以前來過,工藝是城中最好的。”
柳守微心不在焉地跟着邁進門,還以為是薛桐要買首飾,結果聽時霖對自己道:“上回說要重新買一對耳環,你挑吧。”
薛桐補了一句:“靈澤說了,他付錢。”
“嗯?”柳守微不好意思了,“這,無功不受祿啊。”
薛桐解釋說:“靈澤說抵你付的飯錢。”
柳守微笑道:“照你這麼說,該是江鴻送我啊。”
他們三個人才吃了多少,江鴻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江鴻吓得連連擺手:“柳大哥,我已經把自己賣你抵債了!”
柳守微便朝時霖開玩笑:“時霖,那耳環我不要了,你也把自己賣給我抵債成嗎?”
“别說這些話。”時霖垂下眸,輕聲道,“快挑。”
不知是不是錯覺,柳守微似乎看見嘴角一抹轉瞬即逝的笑意……以及,他耳朵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