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時停在原地,漆黑如墨的眼滿是哀求。
秋宴面色如常,胸腔裡的心髒卻一聲一聲跳得又急又重。
她張了張唇,“阿時,我隻是不想讓你涉險。”
“我曾立志,此生定取魔王首級。魔族想要南下是必然,我要去魔都也是必然,不管有沒有這次動亂,我都要去的。”
血海深仇,不得不報。
一路走來,這個目标遠遠立在終點,支撐着她、鞭撻着她不斷向前。
秋宴舉起手裡漂亮的長劍,“我去是最合适的,清靈劍克制魔氣,除魔最幹淨。”
合适?能過隐瞞身份悄然接近豈不是更合适!
秋時眼中閃過亮光,“我去更合适,我是……”
一隻手捂住他的唇,他冰涼的唇貼上算不上細膩但溫熱的掌心。
“噓!”
背對着孟逍遙,秋宴生平頭一次俏皮地對他眨眼,她湊近秋時耳邊,溫熱的氣息順着聲音傳到耳周。
“阿時應該知道,修真界對魔族排斥,你的身份還是保密為好。”
他當然知道,那些越是德高望重身居高位的人越是對魔族厭惡,與魔不共戴天在如今是一種必要的立場,踩着這樣的立場才能走得高站得穩。
秋時也壓低聲音,唇瓣掃過掌心,“師姐不排斥?”
掌心傳來軟意,癢癢的,秋宴輕輕搖頭,“魔和人沒什麼不同。”
你看,就是這樣,他才萬般不願她去。
溫熱的液體順着臉頰滴落,本該落到秋宴放在秋時唇邊的手,卻徑直穿過手掌滴落在幽冥花花瓣。
悄然間唇上的觸感消失,陣紋已經爬到手臂。
“好了,差不多了。”
秋宴放開手,頗有些心疼地看着秋時眼角的淚,伸手想幫他抹去,化作透明的手卻直直穿透。
她隻好伸臂将人虛攬在懷裡,做着輕拍後背哄人的動作。
“阿時,别想太多,我沒有生氣,我也不怪你。”
她隻怪自己對周圍的人關注太少,變故發生時才驚覺錯過太多。
秋時伸手回抱,手中用力,卻隻碰到一片虛無。
陣紋爬上肩膀,秋宴大半個身體變得透明,陣法即将生效。
與此同時赤霄派所在的地方亮光大作,巨大的防禦陣發出耀眼的光,風裡隐隐約約送來人聲喧鬧。
身後孟逍遙站起身,她看着赤霄派的方向微微皺眉,“清靈君,走了。”
秋宴放開手,“回去吧,阿時。”
回赤霄也好,回蒼吾也好,去哪裡都好。
秋時不動,剛流過淚的眸子更顯水潤,“師姐,你不叫我在赤霄等你嗎?”
他一雙眼睛發亮,緊盯着她似乎要看穿什麼。
秋宴轉身朝孟逍遙走去,背影決然,“不用等我。”
“師姐!”
一陣狂風掃過,滿地的幽冥花搖曳,伴随着一陣亮光,眼前的場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先在眼前的兩個人消失不見,滿地的花也無影無蹤,四周隻剩沉默的雪峰和呼嘯而過的寒風。
清瘦的人影在原地站了半響,轉身朝着亮光大作的方向狂奔。
醜時,寂靜的北境喧鬧突起。
成千上萬的魔魅魔煞一湧而上,不顧一切地用自身軀體朝防禦陣攻擊。
黑壓壓的魔軍猶如巨大的浪潮,鋪天蓋地呼嘯而來。
魔軍帳内,最前方華麗的座椅下半蹲着一個人,血色的彎鐮泛着寒光挑上他下巴。
女子聲音清脆,帶着不正經的戲谑。
“怎麼樣了?”
單膝跪地的人聲音雄厚帶着怒氣,“赤霄的防禦陣竟然又被那老頭子修得差不多了!想要攻破北境,至少需要五日!”
“哦?這麼說你是要怪我咯?”
血鐮往後抵,大漢脖上立刻浸出血色。
班訣皺眉,嘴裡道,“屬下不敢。”
“量你也不敢。”收回血鐮,蘇溪撐着下巴,瞥向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男人。
“怎麼了?”
古琴上前一步,神情凝重,“殿下,今夜突襲,赤霄三大長老以及掌門的幾個親傳弟子都已現身,唯獨……”
蘇溪不耐打斷,“啰啰嗦嗦做什麼?直接說!”
古琴低下頭,掩飾住神情。
“唯獨清靈君不見蹤影,屬下擔心清靈君已經前往魔都,百年前顧浮岚和孟凡遼也是通過隐秘路徑前往魔都行刺,請殿下準許我……”
話沒說完,一把血鐮殺氣沖沖朝他揮來,古琴并未閃躲,血鐮停在他眼睛前一寸。
“咦,你怎麼不躲?”
古琴皺眉,語重心長,“殿下,現在不是玩鬧的時候!”
響指清脆,血鐮化作黑氣瞬間消散,蘇溪繞着一縷發絲擺弄。
“我知道,但你别忘了答應我的話,待攻破北境,你立馬帶着人回去。”
對上男人質疑的眼神,女子輕笑,“你以為想殺我爹有那麼容易嗎?”
沉默的對峙間,背着重弓的鹿堯走進帳中,他的瞳孔是罕見的綠色,看着人時像是不帶感情的野獸。
鹿堯對着寶座上的女子,既不行禮也無表情,說話惜字如金。
“人跑了。”
蘇溪挑眉,明白他指的是剛關進牢裡的花蝴蝶,随口道,“跑了就跑了。”
正說着,赤尤也掀開帳走進來,她倒是顯得恭敬許多,“殿下,有一個人朝着魔軍這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