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處烈火灼燒般的疼痛感并沒有持續太久,一層幽藍色清輝包裹住肩頭,被攜帶濃郁魔氣的箭頭所貫穿的傷口肉眼可見快速愈合。
狂風中秋宴烏黑的發絲向上飛揚,下墜感包裹全身,從崖底深處傳來的怪叫伴随着寒氣十足的凜冽氣息呼嘯而過,猛地再一次洞穿正在愈合的肩膀。
秋宴不自覺眯眼,蝕骨的寒意從肩膀蔓延四肢百骸。
清靈劍不安顫動,圍繞着下墜的人影轉圈,它繞到秋宴後背,試圖以劍身頂起飛速朝崖底墜落的人。
奈何它的主人不配合,張開手臂大剌剌躺平。
幽藍長劍又飛到秋宴腿邊,低鳴着輕蹭秋宴腳底,秋宴沒理它,清靈劍急得團團轉,藍色的劍光越積越深。
“沒事,下去吧。”
狂嘯的風讓秋宴聲音變得破碎,但無論何種情況,清靈劍都能聽清主人的話,它不再慌亂,乖巧回到秋宴手中。
“我們本來就要下去。”
秋宴握緊劍柄低低開口,面色帶着力竭的慘白,好叫崖上那抹粉色身影看清楚她再無半分靈力禦劍的模樣。
腰側的天書玉墜緩緩翻動,每翻過一頁,幽藍色的光若隐若現,連接秋宴握劍的手。
下墜的女子面色冷靜、平淡,又似乎帶着一絲詫異、不甘,這場變故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除了秋宴自己。
但下一秒,她微眯的眼陡然大睜,隻見正上方突然跳下兩個人影,不要命地朝她撲來。
一人頭臉朝下,面沉如水,眸中陰雲密布,唇角被咬破,粉紅的唇瓣滲出鮮血,臉上癫狂扭曲的情緒一閃而過。
于此同時,秋宴看見他頭頂的數字越來越紅。
【黑化值:70%】
【黑化值:80%】
【黑化值:90%……91%92%93%……98%……】
另一人嘴唇微張,似乎在喊着什麼,過往一貫沉穩自如的表情在此時粉碎,臉上驚懼、不安、悔恨之色不斷交錯,頭頂的黑化值也開始微微擡頭,從50%緩緩上升至56%。
算着時間和距離,可以确定幾乎在她墜崖的一刻,這兩個人便沒有絲毫猶豫地追了下來。
秋宴一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心中滋味複雜。
她一直都知道,顧卿憐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不管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
好比現在,其實不論墜崖的人是誰,哪怕是秋時或沈錦钊,他都會義無反顧跳下來。
就像重生前蘇溪故意墜崖,顧卿憐跳崖救她一樣,他做這件事無關情無關愛,隻因他是顧卿憐。
因為這種種原因,顧卿憐解除婚約改娶蘇溪之事,秋宴從未怪過他。
她不怪他,可此時在狂風滾石的間隙中對上顧卿憐破碎的神情,心中卻有股說不清的沉悶。
此時墜崖的人是她,顧卿憐同樣義無反顧。
可在這一瞬間,寒風凜冽吹過耳畔之際,秋宴突然想清楚了,顧卿憐對她的感情同她對顧卿憐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眼底的閃過一絲黯然,視線掃過頭頂已然變得鮮紅的秋時,秋宴微微一愣。
相較顧卿憐,秋時下墜的速度不知為何快上許多,離她越來越近。
等到兩人距離僅僅兩臂時,秋時支撐着搖晃的身體艱難卻又堅定地朝她伸出手,試圖抓住她。
“師……師姐…….”
他嘴唇顫抖,豔麗的血珠滾落,正巧滴到秋宴眉心。
溫熱感随着啪嗒的輕響蕩開,在狂風呼嘯的崖間幾不可聞,不知為何卻又奇異地清晰。
秋宴胸腔充斥着一股說不清的飽脹感,渾身上下陡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空氣中的氣味渾濁,細看秋時才發現他周身的氣息竟是毫不掩藏,甚至将魔氣凝聚在後背,用來加速下墜。
秋宴一怔,餘光瞥過秋時側後方的顧卿憐,好在顧卿憐一雙眼緊緊盯着她,并未察覺秋時的變化。
一聲歎氣自耳邊響起,蓦地對上一雙清亮的眼眸,秋時怔愣地顫了顫唇。
“師姐?”
方才在崖邊,秋時見秋宴臉色慘白,踉跄着滾落懸崖,他一顆心幾乎碎成渣子,眼中腦中都隻剩下秋宴為救顧卿憐而被一箭貫穿跌落懸崖的一幕。
他追着那抹白色的身影跳下山頂,又看到秋宴面色蒼白,無力閉眼,心中痛恨到幾乎要将牙齒咬碎。
恨蘇溪不安好心,恨顧卿憐無能,恨今日出現在淮山的魔族,恨自己不能及時趕到師姐身邊!
此時兩人距離距離越來越近,卻見面對面的秋宴眉心沾了他的血,面色如常眼眸清亮,與方才踉跄着跌落崖底的狀似兩人。
怔愣間,手腕上傳來溫熱的觸感,秋宴抓住秋時伸出的手用力往下一扯,将人帶入懷中,借着秋時身體遮掩朝他輕聲開口。
“好了,快将你的魔氣藏起來。”
瘋漲的黑化值瞬間停滞,但98%的數字依然晃眼。
秋宴伸手,捧住秋時呆呆愣愣的臉,毫不客氣地在他精緻的臉上揉捏。
捏住本就不多的臉頰肉輕輕往兩邊一扯,手感舒适。
“好了,别怕,不會有事的。”
效果立竿見影,秋時頭頂的黑化值就跟兩人下墜的速度一樣,從98%瞬間跌到90%80%70%最後穩定在60%。
見狀秋宴無奈勾唇,又透過秋時飛揚的黑發看見顧卿憐松了口氣的神色,心底一顫。
顧卿憐的角度隻能看見秋時抓住了“力竭”的秋宴,看不見秋宴的神情和動作。
心底陡然升出一股愧疚,秋宴動作一頓,緩緩收回手,卻被秋時抓住。
秋時耳根發燙,小聲問,“這也是計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