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做什麼?
落蔔潇聳肩,她也不知道,沉着臉就出去了。
找到人的時候,秋宴發現秋時正面對着一棵樹,反複碾壓樹底下那一片無辜的落葉。
“阿時?”
清瘦的背影動作一僵,垂落身側的手攥緊,卻許久沒有回頭。
秋宴納悶,走近兩步,輕聲試探。
“怎麼了?”
語氣要多溫柔有多溫柔,連秋宴自己都未曾察覺。
秋時察覺了,他仔細記着有關師姐的所有,所以他很清楚,這是蘇溪都不曾有的待遇。
秋時哪裡受得了這個,當下手将攥得更緊,連肩膀都開始微微抖動。
【黑化值:70%。】
悄悄從頭頂收回視線,雖說黑化值增加了一點,但還在安全範圍。
秋宴發現,隻要黑化值不超過90%,顔色就不會變化,70%及以下,都是很安全的範圍,70%到80%則需要注意,90%及以上需要馬上幹預。
否則你将會面對一個失去理智沉浸在心魔中的人。
看着秋時還在安全範圍的黑化值,秋宴松了口氣,同時心底更疑惑。
阿時怎麼了?
看樣子秋時不打算主動說,這種時候沉默的等待沒有意義。
秋宴決定主動出擊。
她伸出手搭上秋時的肩,強硬地将人掰過來。
秋時稍微掙紮了一下,力氣隻能算得上意思意思。
所以秋宴毫不費力地讓人面向自己,然後意料之外地看見,秋時白淨的臉頰上因為哭過而通紅的眼睛,以及正巧滑落臉頰的一顆淚珠。
秋時,
在哭?
為什麼?
秋宴微微張唇,驚訝、怔愣、困惑等情緒在腦海中閃過、交織。
随即還有一絲慌亂、迷茫、不知所措,心裡好像有一片完整完美的玻璃,“咔嚓”,裂開縫隙。
“怎……怎麼了?阿時?受傷了嗎?我看看。”
說話間又是一顆圓滾滾的淚珠滑落,正巧滴到秋宴伸出的手。
“啪嗒。”
淚珠砸在手背,飛濺開來。
秋時看着秋宴,看着此刻因為他而明顯有了情緒波動的女子,他忽然有些想笑,但鼻尖先冒出一股酸澀。
酸澀感直沖大腦,帶着洶湧的水光積滿眼眶,眼前的身影于是模糊。
“師姐。”
他聽見自己問,聲音顫抖。
“師姐為什麼總是這樣?”
秋宴愣住,嘴唇嗫嚅,一時沒發出聲音。
這個問題她聽過,秋時從前在浮生秘境内也曾這樣問她,也許他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麼,但秋晏知道。
果然,樹下的男子看過來,看着她,甚至将她還放在肩膀的手抓住,眸中情緒複雜、幽深,他說。
“師姐是不是什麼都不在意?”
秋宴下意識要後退,被抓着手制止。
秋時眸光閃爍,說話時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他長睫微顫,似乎不敢看她,又似乎仗着眼淚掩飾視線模糊所以肆無忌憚。
“師姐好像什麼都不在意。”
聲音很沉悶,與此同時好似有一根弦在秋宴心中炸開。
秋宴眉心一跳,無聲張了張唇,半響才道:“阿時,你想說什麼?”
她歎了口氣,不出意外從秋時漆黑的眸子裡看見自己的身影。
夜色本就不明,秋時眸中的身影黑乎乎的,秋宴看不真切。
隐約感覺與上次一樣,又有哪裡不一樣。
“師姐為什麼總是不顧危險沖在最前面,懸崖上那麼,那麼可怕……”
他差點要以為一切都完了。
聲音哽咽一瞬,繼續道,“如果隻是計劃,師姐為什麼不與我商議呢?我可以幫忙,不是嗎?”
顫抖的聲線,冒着水汽的眼,祈求的模樣。
“還有剛才……遇到異常的石甲玄龜時也是,遇見詭異的影狼時也是,為什麼不顧一切沖在最前面?師姐明明知道那兩個人圖謀不軌,明明……”
“有落執教在,還有孟執事在,有這麼多人在,師姐為什麼不能稍稍偷懶哪怕一點呢?為什麼顧惜自己一點呢?”
“師姐……”
為什麼?為什麼?
這是個與上一世不一樣的問題,但同樣是秋宴回答不上來的問題。
很多東西她從來不去細想、深想,因為如果那樣,她就會停下來,然後再也走不動。
但是她不能停,她要走,不管有沒有終點。
“阿時,對不起……”
一雙漆黑的眸子裡印着另一雙清亮的眸子。
兩個人離得很近,近到說話時能夠感受到彼此溫熱的氣息。
秋時紅唇一張一合,唇邊那顆生得魅人的細痣跟着輕晃。
“師姐沒有對不起我,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那她應該對誰說?她可有對不起誰?
有,她的族人。
“師姐。”
帶着涼意的手捧起秋宴的臉,秋時的聲音多了絲别的意味,嗓音低沉 ,如同隻在暗夜出沒的妖精,蠱惑人心。
“如果這些都不在意的話,師姐能不能試着在意我?”
秋宴眨眼,這話,他也說過。
捧着臉的手輕輕用力,秋宴的頭被按進帶着清香的胸膛,來自頭頂的聲音連接臉頰緊貼的着胸腔,嗡嗡振動。
“在意我吧,但不要讨厭我。”
求你了,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