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消息是,秋時也不知顧卿憐為何昏迷不醒。
好消息是,在衆人圍坐火堆分好夜裡值守的順序後,顧卿憐醒了。
他臉上的黑色褪去,恢複了俊秀的面容,甚至眼睛裡冒出柔和的神采。
衆人問顧卿憐感覺如何,他說很好,問他方才怎麼了,他說做了個夢。
“霁月君夢見了什麼這麼高興?”
落蔔潇挑眉,唇邊帶着揶揄的笑意,眼見顧卿憐從醒來開始就整個人透出一股柔和的神采,她心裡癢癢。
顧卿憐搖頭,“沒什麼。”
聲音溫柔,眸光悄悄掃過坐在一旁的秋宴。
他夢見從淮山秘境回去後,他便與阿宴成了婚。
秋宴自然不知道顧卿憐的夢,也不知道他此時的想法,但見顧卿憐醒來,她松了口氣,也很高興。
“卿憐師兄,你需要休息,今夜值守不必參與。”
顧卿憐準備反駁,但想到他身上的異常,還是點頭。
為免蘇溪和沈錦钊聚在一起使壞,秋宴特意将兩人分開,“孟執事與落執教守上半夜,接着是秋時和錦钊,最後由我和小溪守下半夜。”
事情商定下來,但衆人還沒有困意,也未到值守時間,大夥兒便先圍着火堆坐了一圈,吃喝的吃喝,閉目養神的養神。
原本隻有落蔔潇在吃東西,其餘人都選擇閉目養神,但她吃的東西香得過頭,稀裡呼噜的動靜聽得人忍不住睜開眼。
見所有人都看過來,落蔔潇嘿嘿一笑,舉起手中滋滋冒油的雞腿。
“來一口?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嘛~”
“咕咚。”有人吞了口水,但不知道是誰。
雖說修為高了之後不用每日進食,但肉類帶來的滿足感和能量還是高于辟谷丸和飽腹丹藥。
秋宴問,“落執教還有嗎?”
落蔔潇從儲物袋裡掏出來一堆吃食,連着花椒、辣椒、鹽、胡椒……瓶瓶罐罐,什麼都有,怪不得那麼香。
她拍拍胸脯,“多着呢,盡管吃!”
橘黃的火光中,食物的香氣驅散崖底的陰霾,至少在此刻,衆人緊繃的身體和精神都得到放松。
人放松了,話就多起來。
“你們怎麼會在此時來淮山秘境?”
落蔔潇将手中的五香粉遞出去,不解地看向掌門的幾個弟子以及親兒子。
“淮山秘境近來有異動,你們不知嗎?”
秋宴接過五香粉,往面前串好的烤肉上一灑,瞬間肉香夾雜着調味料的香氣四溢。
她一邊翻着面烤肉,一邊回答,“我們出發時并未收到信息。”
顧卿憐點頭,“興許,戒律司是在我們出發後才拿到的消息?”
這樣說也并非沒有道理,考慮到蘇溪和秋時都是第一次正式下山曆練,幾人前往淮山秘境的路程并不算趕,一半路程禦劍,一半路程選擇了步行。
所以哪怕孟洛在戒律司收到消息,比秋宴他們晚出發幾日,都能更快趕到淮山秘境。
孟洛拿着落蔔潇遞給他的完全沒有辣椒的烤肉,若有所思地看向顧卿憐,“你們是哪天出發的?”
顧卿憐算了算時間,“今日恰好是我們外出第十五日。”
“今日是我和孟洛外出第十日。”落蔔潇吃飽喝足,正給孟洛烤肉烤蔬菜忙得不亦樂乎。
孟洛這人在吃食上尤其挑剔,不吃辣椒不吃花椒口味清淡但同時對食物的味道要求頗高。
好在這對落蔔潇來說隻是小菜一碟,往年她帶着師弟師妹在外曆練時,可從沒虧待過他們的肚子。
久而久之,跟落蔔潇外出都成了搶手的香饽饽,誰叫她最愛吃又最會吃。
别人出門儲物袋都裝滿救急丹藥和保命符咒又或者合作武器,隻有落蔔潇,把鍋碗瓢盆油鹽醬醋以及各種食材裝得滿滿當當。
但現在,她年複一年都袋在宗内幾乎不外出,成群熱鬧的師弟師妹也隻剩孟洛一個。
此次意外碰上魔族蹤迹,她還挺興奮,隻是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手藝生疏了沒。
“怎麼樣?好吃嗎?”
孟洛對上落蔔潇彎成月牙狀的眼睛,敏銳地在其中發現一抹悲傷,他咬了一小口肉,細細咀嚼然後吞下。
“好吃,師姐手藝一如當年。”
落蔔潇滿意地笑了,卻突然感覺興緻缺缺,她低垂下眼,沉默地翻轉手中串好的肉與菜。
手藝一如當年,人卻不是。
孟洛肉眼可見地慌亂一瞬,常年冷冰冰的娃娃臉上明顯的挂着懊惱。
他不該說後面那句話,卻又不知如何是好,隻好接過落蔔潇遞過來的東西,一串一串吃個幹淨。
氣氛陡然低沉,還有絲莫名的詭異。
這種壓抑的沉默投喂場面是怎麼回事……
沈錦钊掀起眼皮,他對這些陳年舊事不感興趣,他對吃食也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此刻翻轉烤串的人,那個人身體裡流淌的血液。
眼神幽幽地盯着修長的手,手指慢悠悠灑調料、遞肉串,手背青筋凸起,裡面有他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