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将人徹底拉近,青年在看清少女澄澈瞳孔中自己偏執癫狂的模樣時上頭的興緻忽然散了大半,頭腦冷靜下來,但薄唇開合間吐出的鋒利話語毫不留情将她刺傷。
“隻要本官想,你這點欲擒故縱的抵抗算得了什麼?若換成旁人可沒有我這樣的好耐心。”
某種名為難堪的情緒快将少女面皮都點着。
弱小無力被人一語道破,顯得此刻的不甘不願都是故作姿态。
眉眼如畫的淡漠公子此時居高臨下地将她俯視着,其中不屑碎瓷一樣紮進心裡,謝知儀無論如何都跟他說不通。
換句話說,是對牛彈琴。
他自始至終都帶着對以往的惱怒不甘看她,又怎願站在她的角度考慮一分一毫。
謝知儀心裡本就有怨,嘴上便再無遮攔,一字一句都是奔着将他氣死說。
“便是換作旁人我也心甘情願,聞大人既惱我又何必費盡心思同我親近,莫不是心中還對我有情吧?”
報複般的快感将她本具迷惑性的乖巧眉眼都染上幾分猖狂,看着他瞬間陰沉下來的糟糕面色謝知儀卻更覺暢快,整個人徹底活過來似的生動。
“若時光真能倒流,我倒甯願我娘從未去求過聞夫人!若是沒這一紙婚約我謝知儀怎會倒黴至此!”
“好極,好極,當真是好極!”
一連三個好極,聞清許真真是頭一回被人氣得儀态秉性全都抛之腦後,扯了衣襟便去貼她,“難為謝小姐在鄙人手下隐忍至此,聞某這般不堪之人倒偏要嘗嘗苦果是何滋味!”
“啊你瘋了!滾啊!”
見他扯了領口露出骨感極佳的肌膚壓着自己就傾過來,謝知儀吓得胡亂揮手,偏生他鐵青着臉往上湊,少女一巴掌便甩在青年側頰,登時響徹裡外的清脆一聲響,打得兩人具是一愣。
馬車在聞府外停了多時,可車内争執聲不絕于耳,不敢出言驚擾的鐘無守在車外汗流浃背,隻聽見自家情緒向來不外露的冷淡主子一聲暴喝。
“滾下去!”
謝知儀幾乎是逃一樣的下了馬車,火辣辣的手心仍殘留着柔軟觸感。
她當真是被氣昏頭了,竟然真的甩了聞清許一巴掌。
他那樣心高氣傲的性子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滿腔怒火都化作後怕将她纏得不知該如何是好,謝知儀害怕卻又覺着他也着實該挨那一下,惴惴不安地被小厮帶回七拐八拐的府後小院。
聞清許回京後大發慈悲地給收拾了處雕欄小院出來讓她住,隻是不知道他眼下會不會反悔。
走得飛快的少女一眼便看見院中翹首以盼的春桃。
“小姐!”
“春桃!”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主仆二人總算相見,謝知儀被春桃拉着手滿含熱淚地左右端詳,目光掃過她發型時卻是臉色一變。
“誰那麼大膽竟敢給我家小姐梳這樣的發髻?!”
謝知儀本将自己安慰得七七八八,卻被春桃一句話問得撅起嘴,淚眼婆娑,“春桃。”
“他怎,”春桃幾是咬牙切齒,卻被謝知儀慌慌張張捂了嘴拉進屋裡。
“噓,小心隔牆有耳。”
“老爺怎會如此糊塗,”春桃捏了帕子趕緊給自家小姐拭淚,聲音不由自主地也有了哭腔,“我們小姐究竟是招誰惹誰了,好不容易過上安生日子,又被……”
春桃是她娘精挑細選留下的貼身丫鬟,她們既是主仆也是姐妹,謝知儀近日心中飄浮無依的孤寂感在見到她那一瞬間便盡數消散,她甚至覺着自己或許還能再忍忍,忍到能同春桃一起踏上異鄉之時。
“無妨,縱然不是他也會有别人,都怨我此前太過天真,還以為侯府至少不會将我棄子般推出來,若是早早打算了也不至于被動至此。”
“那如今小姐與聞公子究竟是何關系?”
春桃将人在梳妝鏡前摁下,一邊拆着發髻一邊小心翼翼地問。
“我也不知,他緊抓着舊事不放,不論我怎麼解釋都聽不進去。”
想起方才情景謝知儀心口還是堵得慌,不過腦海中不顧一切想同他魚死網破的心再也沒有了,她有了小小的依靠,便願意再撐着些,撐到聞清許的人查到消息那日。
不會太久。
熟練地将柔軟青絲挽了個低髻,銅鏡中唇紅齒白的少女周身氣質沉靜下來,整個人瞧着溫婉可人。
這時叩門聲輕響起。
“謝小姐,我家主子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