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清許垂着睫羽看她,見少女面上仍有猶豫便開口解釋,聲音冷冽卻耐心十足,“陳酒性烈,小酌幾口便可起效,上藥後再輔以冰塊鎮痛即可,不會很痛。”
謝知儀自然聽出來他是出自好意,若是再推脫又要将他惹毛。
“好,你陪我喝罷,我自己喝怪悶的。”
兩個人要醉一起醉,便是被他捉住話柄也可借酒勁推脫一二。
“可,春桃,取兩副杯盞來。”
春桃退至次間屏風另一側,将他們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心裡擔憂卻沒在臉上表現半分,得了令便快步取了杯盞送到屏風内側。
視線控制不住地看向自家小姐,卻被她安撫眼神掃過。
聞清許幹脆撩了衣袍坐在榻邊同她面對面,倒酒時還不忘擡眸叮囑,“這酒烈,喝完若是覺着頭暈便不必再繼續了。”
“你覺着我喝幾杯會頭暈?”
謝知儀鮮少飲酒,哪怕喝了也沒有喝到醉酒的地步,因此對自己的酒量實在不了解,便隻能借機問問他。
少女披散的烏黑發絲梳得整齊别在耳後襯得面色更加柔弱蒼白,黛眉蹙着,澄澈杏眸向他誠摯發問的模樣像極了白瓷燒成的美人像。
這副模樣,怕是一杯都喝不得。
聞清許垂眸将酒壺傾斜着倒出水液,思索片刻回答她疑惑,“或許半杯罷。”
他生得好,就連為人倒酒也顯出些渾然天成的貴氣來。
掌心朝上控住兩隻杯盞,一杯淡黃液體淺淺覆住杯底,一杯則淹過中線大半,謝知儀自覺接過分量少得可憐的那杯。
她并不覺着自己酒量會這般差,喝一些裝出醉酒的模樣混過去算了。
上藥隻痛一時捱過便好,若是困在這裡,那真是痛一世了。
謝知儀捏着杯盞毫不猶豫仰頭灌下,嗆人的辛辣感自舌面燒至咽喉,她甚至能清晰感知這口溫熱酒水下肚的軌迹,像是吞了塊還燒着火焰的木炭,又辣又苦毫無任何風味可言。
被嗆得還未緩過來勁兒,懸在空中的杯盞被人在下沿處輕碰,謝知儀強忍着腹中火燒感回神,隻見那滿滿大半杯被他面不改色地一口飲下。
青年脖頸揚起,喉頭滾了幾滾便空了杯,酒水沾濕唇瓣,而黑眸中清明依舊,“感覺如何?”
“很辣,”燒灼感簡直是從腹中一路燒到腦袋,燒得她頭重腳輕面如火燒,謝知儀不知道自己神色已然迷惘起來,“不太好喝。”
“啧,未免太快了些。”
饒是已然知曉她喝不了太多的聞清許也沒料到這麼少一點便起效了。
不過還是再飲些,省得她存了意識又要受痛。
又是小半杯倒進她握住的杯盞中,謝知儀擺了擺手,“喝不動了。”
“再喝些,不然待會有你受的。”
“我受得住,不喝了,此物口感差極。”
謝知儀是真覺着有些暈,看着面前之人隻覺面目可憎,敢如此對待她,當真心盲眼盲可惡至極。
見她有些醉了,聞清許一邊擡手去取她手中杯盞,一邊看似不經意地開口,“今日聽見那人是如何罵我的了?你有何看法?”
看法?謝知儀自然是五體投地般贊同,可這話不能說。
她半眯着眼強忍住那股子頭重腳輕的暈眩感努力把眼前人看清,嘴上卻不受影響,“我倒是覺着他看法稍顯片面,有句話說得好,未知全貌,不予置評,你行事肯定是有自己的緣由。”
聞清許被她這讨巧的答複取悅,越看越覺着眼前少女聰慧伶俐又良善,可他還想知道些别的,“那你為何不問我是何緣由?”
提也不提問也不問,當真在意他麼?
“我不敢問,怕你生氣。”
這說的是實話,自視清高的聰明人反倒更敏感,不知哪句話就叫他不快,謝知儀才不想觸這個黴頭,再者說,其中緣由同她又有何幹?
身子又重又鈍,連帶着思緒也不大清晰,她隻見眼眸落在自己面上的聞清許将那小半杯酒一飲而盡,随即便傾了身子朝她貼過來。
像是吮了塊杏仁豆腐,隻是這豆腐内餡是酒做的,啟了道縫便将又苦又辣的陳酒渡過來,謝知儀竟詭異地從這杏仁豆腐裡品出一絲甜味。
倉皇将酒水咽下,她原本就暈,這麼一來便更不知東南西北了。
一時間五感好似被輕攬住她腰肢的聞清許完全掌握了,酒氣同冷香一道将謝知儀攏了個徹底,他步步緊逼,吻得又深又重,好似溺斃在這唇齒交融間也甘之如饴。
謝知儀覺着自己成了夏日午時後冰鑒裡的碎冰,被禁锢着融化,整個人基本是靠他手臂同那結實有力的身體支撐。
聞清許從未品嘗過這般被本能支配的滋味,奪掠到少女連碎音都發不出才狠下心松口,氣息紊亂地抵住她鼻尖輕喘。
“知儀,同我成婚可好?”
他擡眸,卻看見抵着他額面少女閉着眼呼吸均勻。
睡着了,那便待她傷好再談罷。
隻是睡得香甜的謝知儀卻驟然被劇痛驚醒,一睜眼又是老頭被明暗光影分割得可怖的臉,她抑制不住地痛呼,“停!停!停啊!”
拼了命掙紮卻被床頭床尾四個侍女壓得怎麼動都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