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滿目崇拜的春桃使了個眼色。
青衫小丫鬟會意轉身抱了一旁藏在書堆深處的包袱便咚咚咚開始飛快往下跑。
謝知儀這才慢悠悠開口,“不敢?我看你倒是敢得很!聞清許派你過來當主子還是做奴才的?”
“鐘宣不敢!”
他跪得筆直,好似隻會這麼一句話。
“哼,起來罷。”
餘光掃了眼樓下立在兩側的四個侍衛,一個沒少。
目的達到後她便重重拂了衣袖坐回原處。
左肩被牽動的疼痛強烈,謝知儀隻能當做無事發生,繼續看扣在木桌上的奇聞轶事。
密密麻麻的字像天書,她恨不得将刻漏搬到眼前仔細數究竟過了多少時間。
度日如年。
明明連半個早晨都沒過,怎就這樣漫長。
長得叫她心急卻又無可奈何,甚至不能在面上表露出一絲一毫。
等得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立在欄杆處的鐘宣都止不住蹙眉往下望。
謝知儀便知曉是時候了。
單手将快翻到底的書冊重重砸在桌面,她蠻橫道:“怎得春桃也跟鐘侍衛學會叫主子不快了?買個酸梅汁要跑到什麼地方去?鐘宣,過了多久了?”
被驟然點名的鐘宣畢恭畢敬道:“回禀謝小姐,過了快半個時辰了。”
“半個時辰?呵,本小姐倒要親自去看看她究竟是跑到什麼地方偷懶去了,鐘宣,你同我一起。”
剛想硬着頭皮出言制止她想法的鐘宣聽到後半句幹脆閉了嘴。
這位謝小姐并非鐘無口中類似善良柔弱的任何特質,他不想觸怒主子。
尤其這位主子很可能成為聞府未來的女主人。
于是便順從地垂首跟在綠裙少女身後。
謝知儀像是想起什麼,轉臉随意吩咐道:“将藥箱也帶上罷,萬一有不長眼的東西沖撞了本小姐的玉體金身。”
“是,謝小姐。”
下樓時謝知儀聽見老掌櫃問好聲,她眼神都沒分過去一個。
畢竟眼下她這副刁蠻無理的樣子不像是會回人招呼那類。
眼見守在兩側的四個侍衛自覺跟上。
謝知儀蹙着彎眉轉臉,小事化大地找茬道:“跟這麼多人做什麼?還嫌我住在聞府不夠丢人是不是?你們也想叫全京城都知曉我謝家女住你們聞府了是不是?”
鐘宣掃了眼他們腰牌上不算顯眼的聞家家徽,單膝跪地立馬認錯。
“是屬下考慮不周,還請謝小姐恕罪!”
四個侍衛登時也跟着單膝跪下,“還請謝小姐恕罪!”
“當真是晦氣,快些滾起來,鐘宣将藥箱放馬車上到鋪子門口接我!”
謝知儀從未發現自己還有這等天賦,扮演起惡女簡直是得心應手絲毫不怵。
她左肩僵着,右手卻不閑着,水袖一甩便大搖大擺走了。
明顯面色更凝重的鐘宣駕着馬車等在門口,謝知儀又額外給自己加了段戲碼。
淺綠裙裝的少女右手叉腰站在原地表情不耐,溫婉氣質被她明顯暴躁不快的神色對沖得所剩無幾。
“你不扶我,我如何上馬車?再粗心大意我便叫他發配你去馬廄喂馬!”
心裡卻在啧啧驚歎自己當真是天賦異禀。
但發覺有人看後便趕緊搭了鐘宣胳膊上車,臨掀簾子往裡進時還回頭瞪了他一眼。
“還不快走?往東直去到保和堂再叫我。”
進了馬車的謝知儀這才放松下來,她擡手揉了揉自己臉頰,回味方才表現更覺自己是可造之才。
保和堂離得不遠,黑漆金字匾上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顯眼。
馬車剛停在門口便有股濃郁藥材氣息飄散出來,聞得人口舌泛苦。
這等藥房熬的酸梅汁能有多好喝?
隻是這保和堂裡往來人員卻并無春桃身影。
鑒于方才被罵的經驗,鐘宣掀簾的動作都小心翼翼,垂眸立在馬車旁,“謝小姐,保和堂到了,并不見春桃姑娘。”
就着鐘宣手臂下馬,謝知儀眸色暗了一瞬,聲音無端透着些冷意,“跟好了,鐘宣。”
瞧着便斯文乖巧的綠裙少女單手提着裙擺快步走上台階,還沒進門是便石破天驚一聲高喊。
“保和堂的混賬你們将本小姐的丫鬟弄哪去了?!”
這一嗓子,将屋内衆人視線強勢地聚集過來。
鐘宣竟有些無地自容的惶恐,跪地認錯行禮都不曾彎曲的脊背在此刻直起都有些困難。
“管事的給我滾出來!”
謝知儀心如擂鼓,卻越喊越覺着得心應手。
發覺鐘宣在身後眼疾手快地幫忙推開險些要撞到她傷口的人後便更是毫不顧忌地往櫃前擠。
同那正欲轉身的臉生小二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她聲音更高。
“你往哪跑!鐘宣,他鬼鬼祟祟的,把他給我拿下!”
“是!”
鐘宣拔開人群硬着頭皮在一幹視線下手一撐翻進硬木櫃台,一把撈住店小二隻想速戰速決。
哪知這身量矮小瘦削的店小二竟是個練家子,一轉身便同鐘宣拳對拳地對打起來。
這時圍觀人群卻默契地将櫃台前的謝知儀掩住。
她右側衣袖忽被拽了下,便對上一張面露關切的和藹婦人臉。
“謝小姐請随我來。”
“好,多謝,不過門口馬車裡有我路上要用的藥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