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儀愣住,一時間沒明白他意思。
同他身累心累地糾纏這麼些日子,頭一回這麼打開天窗說亮話還真不太習慣。
她下意識發問,“你這是何意?”
說得模棱兩可吊人胃口。
牢牢鎖在五指間毫無反應的纖手都将他抓緊幾分。
聞清許抿唇,不想将自己顯得實在太過卑微,他刻意頓了一瞬才将腹中早已備好的說辭說出口。
“聞家主系隻餘我一人,娶妻之事确實迫在眉睫,你我之間知根知底,結為夫妻也未嘗不可。”
他聲音都有些不穩,話音剛落便将嘴緊緊閉上。
可一時間胸口咚咚作響,響得像是有人用重錘在敲,響得他都擔心自己聽不到謝知儀的回應。
好在他一刻也不分地将她朱唇盯着。
她這下應是如意了罷。
怎還不應?
青年躺在她腿面上的俊臉一半隐在陰影中,那點小痣隐在高挺鼻梁投下的暗影中,謝知儀看着他的臉罕見地有些接不上話。
他們?成婚?
若是放在前兩天或許她猶疑一瞬便應了。
可眼下,他們說不了兩句話便要吵得天翻地覆,更不必提他時不時發作的疑心病。
他們如何成婚?
幾乎是一眼望到頭的怨侶生活。
謝知儀怎能不遲疑,短短一息她腦中将未來過往統統濾了一遍。
同他成婚确實是當下她最好的選擇。
少女眉心皺着,原本能被他一眼看到底的杏眸挪開視線飄忽不定。
她在猶豫。
謝知儀正欲應下,卻被已然失了耐心的青年打斷。
“你不願。”
他語氣笃定,心底那份落寞更讓聞清許惱火,黑眸瞬時沉下來。
無處安放的妒意同羞惱沖昏頭腦,藏在最深處的陰暗情緒隐有失控趨勢。
謝知儀本要答應,被他這麼一打岔,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索性頓了一瞬想出個合理解釋才開口。
“這畢竟是大事,我自然要仔細思量一番。”
聞清許憋着股悶氣,聽了她并無可信度的說辭便立馬反問,“今日若換作是岑寄開口,你還會這般遲疑?怕是張嘴都怕自己應得慢罷。”
謝知儀被他驟然變化的情緒惹惱,語氣也冷下來,“你又是在胡亂猜忌些什麼?”
“胡亂猜忌?”聞清許将她五指按在自己唇邊,恨恨地不輕不重咬了口,眸中嘲諷意味明顯,“本官從不胡亂猜忌。”
中指指尖被他犬齒碾了下,像是心尖被他啃了一口似的頭皮發麻。
謝知儀見他這副自信不疑的模樣便覺着頭痛。
又是岑寄,他究竟是從誰口中聽說了什麼,才會這般執着于同岑寄比較。
她不願再被他拿住此事翻來覆去地說,便迎着他目光開口認真解釋。
“我同岑寄隻是有些許交情罷了,他另有心儀之人,我對他亦無男女之情。”
“些許交情?那為何他說北疆好你便拼了命也要去,本官說讓你留下你卻抵死不從?”
聞清許提及此事便心煩意亂,将臂一撐直直坐起,長腿跨開輕易便将身邊少女圈在角落。
躺着看不全,他要坐起來好好看看她要如何解釋。
明明兩人身上都有藥味,可他靠近時那股藥香卻更濃烈也更灼人。
謝知儀不自覺往後挪,剛退一步便緊貼上冰涼廂壁。
披風滑落至大大敞開的腿面,露出大片玉般的肌膚,白中透粉,讓人不敢直視。
他像是不會痛,綁着綢緞的手臂橫在少女腰間。
謝知儀唇瓣抿了又抿,實在不知如何解釋但又被他虎視眈眈地盯着,隻能憋出一句,“他從未說過北疆好。”
聞清許挑眉,語氣中隐有危險氣息,“北疆是何種情況他說也未說你便要去?”
覆在腰側的長指輕輕摩挲着,謝知儀身子僵着,嘴上卻反應迅速。
“我也并非是要去北疆。”
“那你是要去哪?”聞清許一面說着,一面不受控制地朝她靠近,“總不是上北邊轉一圈再下江南罷?”
“……”
早知如此,那封信不留也罷。
“歸化。”
反正也去不成了,告訴他也無妨。
聞清許仔細端詳被他身影完全籠罩的少女,黛眉明眸,便是一雙玉耳都小巧可愛。
明明是個軟弱可欺的乖巧長相,怎會如此難訓?
想到若是他沒趕上,謝知儀便要孤身一人跑到歸化去,聞清許頓覺胸悶氣短。
“你可知歸化是個什麼地方?都是些被迫降服的鞑子,你知曉何為被迫降服?便是他們不服朝廷不受管教不知禮儀規矩為何物,你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官家小姐去了怕是第一日便要被人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他越說越快,越說越覺着謝知儀好似下一息便要自這世間消失,聲音也不禁帶上些恨鐵不成鋼。
“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