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這樣愚鈍無用的姐姐和那樣冷心薄情的父親,知姝處境确是與孤兒無異。
謝知儀單是想想便覺心痛,眸中帶了些難抑的淚光,是她太蠢,沒早些想到。
若是她嘉和十一年能來廣安寺,是否就能碰見她們。
“謝姑娘隻是消瘦,那位仆從卻是有些瘦脫了相,不過他們二人在寺中住了些時日便都轉好不少。”
隻是那位謝姑娘從不肯落淚,分明年歲很小,卻是無比倔強的模樣,杏眸中好似藏着恨。
謝知儀忍不住落淚,抖着手去解腰間荷包,又去拆頭上金簪,一頭柔亮的烏發盡數散落,她卻好似不覺,金的玉的散在木桌上,又想起什麼,将耳垂墜子也取下。
“這些便當是香火錢,我今日出門帶的銀錢不多,下回再來補上。”
“使不得使不得。”
雲空趕緊将這些金銀推回去,那位謝姑娘住在這兒花費簡直可以忽略不計,更不用說她那位仆從又給寺裡砍柴,又給寺裡修繕器具的。
“您收下罷,起碼這樣我心中也好受些,”謝知儀扯出的笑容都有些勉強,又想到自己将銀錢都散了不知還求不求得到平安符,“隻是不知寺中平安符求一枚要花費多少?”
“一兩銀子便夠,您這些足夠将院中的香爐搬走了。”
雲空見她愧意難抵,便隻能将這些銀錢收下。
“您先用些茶水,我去為您取平安符來。”
“好。”
擦掉面上幾滴淚,謝知儀心中又酸又澀,甚至在心中感謝起崔姩婉來,若非她邀約,恐怕她自己很難會想起到廣安寺來。
還好,還好今日來了。
光顧着盤問小和尚,卻沒注意門外竟開始落雨,煙灰色雨幕将不遠處油紙傘下鐘無與春桃的身影都快完全模糊掉。
“謝小姐,您的平安符,還有這木簪,我自己閑來無事刻的,您若不嫌棄便将就着先将頭發挽了罷。”
“好,多謝。”
擡手随意挽了個低髻,謝知儀将裝有黃紙符咒的小布袋挂在自己腰間,剛起身便見鐘無舉着傘同春桃走過來。
“小姐,崔府的人方才過來送信說崔小姐恐下雨路滑便沒來,她本是遣了人去侯府知會您,心裡放心不下才又遣了人到寺裡來看。”
春桃說着心裡已是有些着急,雨勢這般急,他們這會肯定是走不掉。
豆大的雨珠砸在油紙傘上,又密又急,蓄成小水柱自傘面往下落。
鐘無隻怕大人下值回府瞧不見謝小姐又要不快,可眼下山路泥濘,若是謝小姐有任何閃失更是糟糕。
兩相權衡過才開口,“我先派人回去報信兒,還要麻煩小師傅為我家主子找個能歇腳的客房。”
落雨後涼意更盛,此刻已是酉時,再過不到半個時辰大人便要回府了。
“不麻煩,藏經樓側邊有善客堂,每一間都獨立帶小院,每日都有人打掃,而且院外有僧人夜巡,很安全。”
畢竟是捐了不下五百兩銀子的善客,肯定得睡上好的房間。
雲空應得快,擡手示意她們跟着走。
隻是想不到那位謝姑娘的姐妹出手竟這般闊綽。
“多謝,”謝知儀又轉臉看了眼鐘無,“若是今夜回不去,你家大人會如何?”
“呃,謝小姐不必擔心,雨勢影響而已。”
鐘無也不知究竟會如何,隻知現在最要緊的是找人回去報信。
手中傘柄此刻都有些燙手,趕忙回過話後便急匆匆地撐傘跑了。
善客堂是幾處獨立院落聚成的區域,謝知儀住的院中還有獨立佛堂。
淡淡檀香萦繞不散,單是聞着便覺心曠神怡。
雨勢愈來愈大,若非如此,在這幽深竹林中散散步也不錯。
謝知儀撞見岑寄是在可領齋飯的香積廚,他正歪着頭同一旁紅衣少女說話。
寺中人少,後廚更是連香客都沒有幾個。
謝知儀斂眸提了桌上為香客備好的食盒便走。
一顆心高高懸起的鐘無這才松了口氣。
哪知剛轉身,那道溫潤聲音便在身後響起。
“知儀?”
那日小厮駕着馬車回府時他便已知曉結果。
聞府護衛不論白日還是夜裡都是翻倍增多,他沒法進去。
再後來,便是他們下月成婚之事徹底傳開。
謝知儀終是轉了身,面上挂着得體微笑先看向他身旁紅衣少女行禮,“臣女參見公主殿下,恭請殿下金安。”
祝知微沒想到她認得自己,“不必多禮,起來罷。”
“多謝殿下,”謝知儀這才對上一旁高大青年的關切目光,“岑公子。”
鐘無單是看這岑公子的眼神便知自家大人為何防賊一般将他記恨着。
不過,雖說大人沒來,可他為何總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