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什麼大事。”雲空撓了撓空無一物的腦袋。
謝小姐是好心,若是他再支支吾吾反而顯得小氣。
猶豫再三才開口,“近幾日雨水多,庫房中囤積未用的香料全都受了潮,還有不到五日便是朔望日,誦經祈福要用,陰幹恐是來不及,師父這才讓我來香雪堂問掌櫃解決之法。”
“香雪堂怎麼說?”
那麼大一個鋪面,按理說不會損了老主顧的利益,更遑論還是用香量超出尋常買家的廣安寺。
雲空搖了搖頭,“三月前購置的香料确實時隔太久,他們不願提供解決之法也是情理之中,我還是回去找師父來談罷。”
隻是他初次代師父下山辦事便出師不利,着實慚愧。
“你們攏共有多少香料受潮?”
謝知儀在京郊賃下的小院還未到期,雖說地方簡陋了些,但從制香到防潮的器具卻是一應俱全。
“約莫有二十斤線香,五斤檀香受潮。”
是六月購置的最後一批香料,先前都好好的,或許是前幾日落雨前取香時沒注意,才叫水汽将底下的香料給染潮了。
“線香是粗還是細?”
謝知儀院中的焙籠不算小,一次能烘三斤香,不過寺廟所用線香又有粗細之分,粗細不同,徹底烘幹所用時辰也有差。
雲空不知眼前這位謝小姐問這些做什麼,但仍是老實回答,“十八斤細香,兩斤粗香。”
受潮細香要用焙籠烘一個半時辰,再放置通風處陰幹一天,而粗香則需用先用焙籠烘兩個時辰,放置通風處一天後再用焙籠烘一個半時辰才能徹底去潮。
正好她閑來無事,做了便做了。
謝知儀腦袋轉得快,算準能在朔望日前烘完才應下,“雲空師父若是信我,可先将兩斤粗香送來,今下午我便能将粗香中潮氣去除大半。”
“今下午?”
雲空喜出望外,香雪堂非說趕不及叫他們再采買些,可這些年從香雪堂買的香料沒有千斤也有百斤,回回潮了都得他們自己鋪開陰幹,若非這次實在趕不及,怕是還要照舊。
“嗯,給香料去潮而已,算不上難事。”
隻是略微麻煩了些。
春桃雙眸亮晶晶地看着面前算得上意氣風發的少女,而鐘無則立在一旁聽得呆愣。
謝小姐這是要給廣安寺做活計?
大人還睡着,若是醒來找不見謝小姐怕是又要不快。
謝知儀打定了主意幫忙,便笑眯眯地轉臉看鐘無,“鐘無,回府找點人随我去廣安寺。”
反正聞清許還睡着。
智真和尚在寺裡等雲空,卻不曾想他領了個姑娘回來。
老和尚捏着念珠的手一頓,視線落在朝他快步走來的雲空身上,“這位是?”
“師父,這位謝小姐能幫忙将受潮香料烘幹。”雲空語調難掩欣喜。
智真和尚眉心狠狠一跳,壓低聲音道:“香雪堂的人呢?”
雲空小聲将香雪堂原話轉述,總之就是建議再采買些香料,或是讓智真和尚去商議。
一老一少兩個和尚嘀咕着,謝知儀靜靜立在不遠處等。
直到智真和尚視線投過來,她才禮貌笑了下。
“謝小姐,敢問您為何平白無故要幫雲空?”智真轉了轉佛珠,近日寺裡想另尋香料鋪子采買一事竟是已然傳出去了,惹得這麼些人頻頻上門。
隻是不知這位謝小姐是否也是一樣。
“廣安寺乃佛法重地,能為佛法道場盡些綿力本就是善緣,更何況雲空師父于我有恩,幫忙便更是理所應當。”
謝知儀吐字清晰不卑不亢,澄澈杏眸毫不躲閃。
智真見她談吐大方,便又開口,“謝小姐家中可是有香料鋪子?”
京中幾家大香料鋪子的東家沒有姓謝的,這位謝小姐家中估計是小鋪面。
“确實有幾家。”謝知儀點了點頭。
“那此事便麻煩謝小姐,朔望日前能烘完罷?”智真口頭謝過,眼睛卻一直留意面前靛色少女的神情。
“可以,我帶了些人來取香料,待烘完便給您送回來,”謝知儀應得快,很是誠懇的模樣,她又想到什麼,補充道:“若是有損分毫,我便買了新的原樣送過來。”
自然是損不了,她制香近三年,對火候力道都把握得極好。
謝知儀滿心都是香料,想着趕緊取了趕緊動手,速速烘完才好。
既能幫忙,也能過過手瘾。
她的香料鋪子生意不大好,存貨還沒賣完,更不用說做新的。
“雲空,将香料搬給謝小姐帶走罷。”
智真撥着手中念珠按下心中疑慮。
這位謝小姐所捐之物攏共能兌一千二百五十六兩白銀,功德簿上卻連姓名都未曾留下。
若是隻為報答寺中收留親人之恩,未免太不計得失了些。
可其行止如清風拂蓮,不枝不蔓,六根更是澄明如鏡。
罷了,既是有緣人,那便順應天意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