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清許确實沒料到謝知儀會有這樣的能耐,也沒料到她肯這般勞心費力地為着些香料跑前跑後。
忙得竟是連他都顧不上了。
凝着冰霜的黑眸落在不再散着熱氣的飯菜上,青年濃眉蹙着,周身氣質陰郁。
今日是逢五的休沐日,他才能早些下值回來陪她用飯,哪知謝知儀根本用不着他陪。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先前的決定。
是他給了謝知儀這般名正言順不歸家的理由。
因着女主子不在才被帶到西廂房廳堂内立着的鐘無眼見着自家主子面色愈發陰沉。
他不敢出聲,隻怕被遷怒。
被熱過兩回的藥膳都僅剩些餘溫,聞清許掃見便更覺煩躁。
難不成他忙碌的這些日子,謝知儀都是歸家這麼晚?
有何忙?他為着個疑處忙前忙後地查,她能比他還忙?
哪個下值的官員如他這般憋屈地等待夫人歸家用飯?
為何謝知儀總能叫他不快,為何謝知儀總要得寸進尺絲毫不顧及他的感受?
聞清許單是想想就要将自己氣昏了,他恨自己對謝知儀太上心,又恨謝知儀對自己不上心。
明明他都知道每日叫鐘宣過來說一聲,可她呢?
他就連鐘無的影子都沒看見!
謝知儀憑什麼叫他這樣等着,還等得這樣久,若是一個時辰就罷了,他硬是在這該死的廳堂裡坐了将近兩個時辰。
“将門房的人喊過來。”聞清許起身,聲音平靜。
他倒要看看,謝知儀這些日子究竟是幾時歸家。
“哦?你是說謝知儀這些日子就沒有比我回來早的?”聞清許聲音像是淬了冰。
他在主屋忙,竟是沒顧上管束她。
門房小厮低着臉唯唯諾諾地點頭,“回禀老爺,是。”
側身長立在石階上的青年募地冷笑了聲,他不再出聲,而是轉過來直直盯着院外打着燈籠朝這邊來的少女身影。
好幾道人影跟着,他眼中隻能看見為首的那個。
謝知儀遠遠便見着他在問門房話,心裡卻并無慌亂,一手提着裙擺一手打着燈籠走近。
眼力極佳的鐘無更是忐忑,自謝小姐回府時間比大人正常下值時間還晚時他便知曉會有這麼一天,隻是沒想到來得這樣晚。
大人竟然直到今日才發覺。
希望謝小姐依舊能穩定發揮将大人哄好。
少女仰臉,待身後人齊齊行禮問好後才開口:“天寒,你怎得站在門口?”
青年被她毫無悔過之意的問候問得面色緩和些,卻仍是冷哼一聲不接話。
謝知儀轉過臉将手中長柄燈籠遞給春桃,又使了個讓她安心的眼神,“你們先退下罷。”
說完便提了裙擺上階去牽眼神都不願落在她身上的青年。
他骨節分明的玉白長指垂在身側,被她溫熱細指試探着牽上後不躲也不掙,隻是沒有反應。
鐘無見自家大人這副模樣便知此事好解決,這才帶頭退下。
守在檐下的侍女自覺将頭垂得更低。
“大人手好冷,知儀給你捂捂可好?”
謝知儀兩手攏住他的,仰着臉看他神情。
青年垂眸,雖是在看她,眸光卻冷冽無比。
可手上被她觸碰過後乍然燒起的熱度卻不是作假。
那雙柔中還帶着些被他冷落的無所适從的杏眸瞧着便叫人無端軟下心來。
聞清許募地移開視線,整個人像座立在檐下油鹽不進的寂山。
謝知儀見他不掙,便無師自通地去松了隻手塞進他另一隻冰冷無比的掌心。
又上前一步,兩個人距離更近,近得她稍稍歪頭便能将自己靠在他胸口。
“晦之,”謝知儀小指輕蹭他手心,聲音中像是帶了鈎子,“讓你久等了,對不住。”
她總能用輕飄飄的言語将他内心磐石般堅固的防禦擊碎,聞清許再也繃不住冷靜假面,隻是相比用言語回擊,他更想抱她。
原本還立着不為所動的青年忽然彎了腰,雙手松開她的緊緊環在她後腰處。
謝知儀身前便毫無阻隔地與他貼在一處。
“你近日在忙些什麼?”聞清許聲音仍舊冷淡,卻沒忍住側了臉去嗅她氣味。
隻有些屬于女兒家的香料味。
謝知儀誠實道:“前幾日在上京附近找寺廟,我想給香料多找些銷路,隻是有的寺廟實在偏僻,來回不便,所以回得晚了些。”
“隻是前幾日回得晚?”聞清許氣得咬了口她耳垂。
“這幾日是在查賬。”謝知儀被他咬得輕哼一聲,那抵在她耳垂處的犬齒登時便松了力道。
她沒撒謊,查賬是真,等人也是真,隻是沒等到。
或許那個姑娘隻是來消遣她的。
“日後不許再這般肆意妄為,你并非獨身而是已有家室之人,若是歸家途中有個三長兩短,夜又這樣深,待官府發現時怕是都要有人給你行開口禮 了。”聞清許蹭着她語調不快。
被他設想逗笑,謝知儀環上青年腰身,“怎會,不過日後我定是要早早歸家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