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懶得演了,明着刺探消息,房尹若想了想,指着自己道:“我看上去像傻子嗎?”
“……”
他們的表情都有些古怪,于是房尹若放下手,不敢再問了,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幹脆直接道:“卿師妹練功刻苦,平時與我來往并無甚密切,再者說,練功乃修行之私事,别說我知不知道,就是卿師妹,又怎會随随便便告與他人?”
說這話的時候他不疾不徐,語氣溫吞,但那幾人懷揣着别樣的心思,這番言語怎麼聽都不得勁。
加上房尹若在他們眼中并不是什麼不可冒犯的人,其中一位當下就拔高嗓音,打斷了房尹若的話:“若師兄不願說就不說,何苦批判上我們幾人了?你與卿師妹之間又不是什麼秘密,或者,你這樣急,難道真有什麼秘密,是旁人不能知道的不成?”
場面哄然大笑。
房尹若一頓,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們,笑了一下。
他這八年在宗門活的像個吉祥物,溫吞話少,導緻雖然極少人與他交談過,卻大多數都誤以為他是個好欺負的。
“原本就是在說功法,自知理虧轉移話題,先惱羞成怒的怎麼反倒說起别人來了?素師弟,我真為你感到可惜。”房尹若站在門檻上,略比他們高一截,修長标緻的睫毛下壓,眸中流露恰到好處的諷刺:“倘若搖唇鼓舌能增進修為究達至道,你怕是早就修成大能,飛升神域,還用屈居在這小小一方荒蠻地,整日研究别人的言行舉止嗎?”
塵素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你!”
“你們走吧,我什麼都不知道,”房尹若擡手,終結了這大清早擾人的聒噪,“别擋着我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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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卿出來的時候臉還是白的。
她太緊張了,方才連話都說不利索,全程幾乎都垂着眼睛,更不敢去看那座上的貴客。
隻能隐隐約約感受到有一陣目光始終在周身打量,内心惶恐疑惑諸般情緒幾乎漲成了個水泡,一觸就能破。
等走出長廊,塵卿的臉色才慢慢恢複,旋即,耳尖微微泛紅。
她并不是個優秀的人。
至少從她自己的角度來說是這樣,世界有如一盤實現準備好的棋,有的人含着金湯匙出生,一生都站在雲層上俯視衆生,幸運的話為善,寫幾句悲憫之詞言說蒼生;
有的人生在泥潭,卻天賦異禀,眼界高遠,胸中自有一番大志,或者影響一些人,或者成立一番大業,或者成就一段傳奇。
這樣的人無論善惡成敗都是濃墨重彩的,他們之下,芸芸凡人擠在地底與蒼穹之間,淡成了人世間的一粒微塵。
這粒微塵在某一刻蓦地被撈起,被注視,雖然隻是一件小事,甚至這次傳召并不代表着任何意思,但塵卿感覺自己的世界亮了。
她從未感覺自己的身體如此輕盈,眼中景色盡數褪去,唯有長明殿那人衣擺上的暗金繡花,在眸中搖搖晃晃。
對了,還有一個人。
卿師妹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想了想,轉向另一個方向。
“師兄!”
房尹若剛練完劍,出了點薄汗,臉頰微紅,口中呼出雪白的氣,看上去比往日鮮活許多。卿師妹快步走上去:“多謝師兄相助。”
看着這小師妹兩隻眼睛亮晶晶的模樣,房尹若一時竟想不起來自己幫了她什麼,半晌才反應過來:“哦,哦哦。”
“我寫的都是事實而已,”房尹若的神色緩緩舒展,笑眯眯道,“要是你來寫,定會不好意思自誇,有時候無能者才更有自吹的傲氣,如果卿師妹像我一樣沒天分沒用功,說實話,我還寫不出來呢。”
一通側面點誇,卿師妹愈發的不好意思了。
“對了師兄。”
她忽然想起來似的,“対試抽簽的結果出來了,你與塵素師兄分為一組。”
“……”
“他挺好說話的,記得提前去找他商議細節,考核嘛,展示就行,不至于讓你太難過……師兄你怎麼了?”
房尹若一臉牙疼的表情。
上次抽簽棄權,實際上并不是放棄考核,而是放棄抽簽,等所有人都抽完了,剩下的幸運兒自然和他一組了。
這種考核都是表演賽,重點在展示自己的修煉成果,所以卿師妹囑托他去和塵素提前商量。
但是好巧不巧,但凡這個消息早來半個時辰,房尹若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怅然若失。
——怅然若失到有些悲痛。
這個世界對他一點也不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