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吱呀一聲開了,房璃的頭探了出來。
剛換完衣服,導緻她的發髻有些散了,松松地懸在頭上,加上格格不入的夏褲和那副叆叇,整個人看上去蠢氣四溢:“師兄,你不會隻租了一間房吧?”
“選衣服的時候買便宜點的就能租兩間了。”陳師兄語氣慈愛,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客氣。
他不願去看房璃那身驚豔奇絕的紅配綠冬夏混搭,徑直推門走了進來。
兩人趕了一路的路,眼下廢話都不願再多說。
一個人安靜地開始打地鋪,房璃則自覺的坐到了床榻上去,大手大腳一躺,又觸電似的彈了起來:“什麼東西!”
陳師兄:“行走江湖,當戒驕戒躁,從容不迫,寵辱不驚……”
房璃掀開床帳,一把抓起被褥:“你自己來看!”
這一下,連假寐的陳師兄也不得不微微睜開了眼睛。
床上竟然躺着一個人。
臉色青白似鬼,陳師兄還來不及阻止,房璃便伸手試了試他的鼻息,眼神一暗。
“死了。”
客棧破落,沒有地龍,爐子也是涼的,屍體還來不及腐化,加上屋内又點了熏香,所以他們剛進來時沒察覺到異常。
陳師兄緩緩靠近,注視良久,看房璃若有所思,于是問:“你在想什麼?”
“不舍得花錢就這下場,”
陳師兄:?
“便宜沒好貨,黑心的掌櫃,定是看我們兩個人好欺負,才把這種屋子租給我們!”
陳師兄:??
丫頭你的重點?
陳師兄雙指并攏,橫于雙目前,靈力有如實體,緩緩敷上瞳孔。
他仔細地查看屍身,渾身有大大小小的傷疤,不過都是陳年的,還有許多新鮮的凍傷,掌心有一個細小的血洞,陳師兄伸手用神識掃了一遍,沒有毒素。
他想到了什麼,忽然伸手敲了敲屍體的眉心。
空,空,空。
“顱腦被吸空了。”
陳師兄沉聲:“是魔物所為,明若,去準備符紙。”
話音落地,卻遲遲沒有聽見動靜,陳師兄回頭,發現房璃仍站在原地,一臉複雜地看向他。
“怎麼還不動?”
“師兄,你在想什麼?”
她頭腦清晰,指着床榻上冰冷又悲慘的屍首道:“這可是命案,當然是要先報官,找鎮上的巡按監來處理啊!”
确實如此。
陳師兄想了想,又道:“可我就是道士。”
“是啊,你就是道士,”房璃點頭,很有耐心,“所以關你什麼事?”
“……”
“沒人委托,沒人付錢,你連客棧都租不起了,我呢,我!”
她慷慨地翻出自己一貧如洗的囊袋,抖出僅剩的兩個鋼镚,叮當砸在地上,映出陳師兄面無表情的臉。
“你還讓我去買符紙,你怎麼不幹脆讓我去賣身呢?”
“……”
陳師兄深吸一口氣。
“是師兄考慮不周了。”
房璃看着他為屍體掖好被角,臉皺成了苦瓜。
大師兄穩重的聲音在耳邊回蕩:“我們去報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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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裡喝了酒,巡按監的白監長隅中才緩緩抵達,沒到大門就看見紅漆木柱旁蹲着兩團人。
————一團黑白,眼睛睜不開似的;
另一團就難說了,姹紫嫣紅,寶石綠的披風嵌着金銀絲,搭配梅紅繡花,内裡石榴紅翻領棉襖,雪白的毛領如同海浪一樣卷出來,偏偏底下的褲子飄逸單薄,穿得不倫不類,大街上突兀來這麼一遭,辣眼至極。
尤其是臉上還戴着一副相當酸氣的叆叇。
白監長腳步一滞,靈活地繞了個淺彎,目不斜視經過巡按監門口,就像是随便路過一般。
不想下一秒有路人認出,沖他打了個熱情的招呼:
“監長早啊,吃了嗎?”
白監長硬着頭皮,強裝鎮定,假裝自己姓監名長,路人又道:“監長大人,前些日子的命案審理的如何了?”
門口兩道幽幽的視線緩緩射了過來。
“……”好想罵人。
白監長深吸一口氣,隻好折返回去,居高臨下地看着兩人。
他身寬體胖,穿着再樸素不過的窄袖粗布棉襖,一圓滾滾的肚子箍在身前,兩頰常年帶着酒醉般的酡紅,發出的聲音如同黃鼠狼那般尖利:“二位有何貴幹那?”
“黑白”率先站起來,拱手拘禮道:“來福客棧内出現無名屍首,大人,我們是來報案的。”
“嗯,”監長大人似乎連門都不願進,點點頭,“說吧。”
“按照室溫來算,死亡時間約在十二時辰以内,頸部以上無明顯外傷,隻有……”陳師兄頓了頓,“他的顱腦被吸空了。”
白監長又點了點頭,了然于胸的模樣:“我知道了,你們回去吧,我會處理。”
“……”
“監長大人……”
話說到一半,忽然衣擺感受到了一陣拉力,緊接着房璃扯着陳師兄的衣擺艱難站起,沖白監長露出一個明麗的笑:“那就辛苦監長了,先跟我們走一趟,把屍體搬走調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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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男主切片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