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不,我不喜歡飾品,太累贅了,不方便。”
“小娘子您這話可就說差了,所謂女為悅己者容怎麼會是累贅,而且您夫君既然都開口了,您不妨再多看看。”
溫瑾臉上一熱,擺着手矢口否認:“大娘,您誤會了,這是我老闆,呃,主子,我的主子......”
“都包起來吧。”蕭珏打斷她。
攤主立即樂呵呵地打包。
溫瑾盯着攤主的笑臉心中疑惑,又舉目四望長街,雖不算繁榮,但也并不過分蕭條,所謂百姓愁苦,水深火熱更是談不上了。
趙焱說前朝無道,可現在漢中是蕭珏治下,而蕭珏是前朝的延續......趙焱在騙她?
不,也不一定是趙焱在騙她,蕭珏治下的百姓生活安康不代表前朝也是如此,昏庸的帝王是最大的變量。
另外,蕭珏被封為晉王,晉地處中原,是一個大封地,除卻皇室直系其餘人等都沒有資格獲封,所以蕭珏很有可能與蕭懷瑾是兄弟,這也就解釋了為何二人聲音這般相似。
而且結合夢境内容以及蕭珏的穩重冷淡與蕭懷瑾的爽朗驕矜,前者大概是哥哥,後者是顯然是被皇室寵着的幼弟。
——
“甲等天字号貴客兩位——”
店小二嘹亮的嗓音兀自打斷溫瑾的思索,她擡眼一看,才發現跟着蕭珏上酒樓來了。
從早上在軍營中吃過之後,她再未曾進食,現在已經過了大半日光景,她早該餓了,但卻并無任何食欲。
可能胃是情緒器官吧,心中不悅,自然毫無胃口。
蕭珏點餐十分迅速,隻略掃了幾眼菜單,問過溫瑾沒有忌口,便大手一揮讓把所有招牌菜都上一遍。
小二笑嘻嘻哈着腰問還有沒有什麼想喝的,他們家老窖珍藏十年的名酒“笑紅塵”乃是絕品,一滴笑紅塵,十裡草木香。
殊不料,席間的兩人皆變了顔色,面色十分難看,下一刻便似要拂袖而去一般,尤其是女子,一臉将吐未吐的模樣。
吓得小二連忙住嘴,以為她是害喜,瑟瑟地收起菜單:“夫,夫人可是有哪裡不适,需要服侍您去淨手嗎?”
“不,不需要,不要上酒,下去吧。”
溫瑾忍着胃部的痙攣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自顧喝起來,方才夢裡一直在酗酒,那種喝酒喝到手腳發麻,脾胃疼痛,五髒抽搐,心悸胸悶的感覺太清晰了,她現在聽到“酒”字便想吐。
不過蕭珏厭惡喝酒倒是讓她詫異,現在想來,跟在他身邊這些時日,他确實滴酒不沾,溫瑾一邊想着一邊拎起銅壺給蕭珏倒水,卻被蕭珏按住了。
他的手掌寬大,幹燥,溫暖,那樣包裹住她冰涼的手背,溫暖一寸寸攀緣上來。
“你臉色很難看,身體不舒服?”
溫瑾動了動唇,想說“沒事的”,但是他突然的關心忽然勾出了她的委屈,讓她的嘴不受控制的癟起來。
她知道,這是蕭懷瑾的情緒還在影響自己,那個被困在燕庭中的,絕望的,萬念俱滅的少年,其實多麼希望能再觸碰到自己的父皇母後,兄長親人以及家人的關懷愛護。
她兀自冒昧地,沒有任何征兆地開口:“殿下,你,想念家人嗎?”
蕭珏表情瞬間僵住,那雙溫柔的桃花眼輕輕皺縮,微微顫動着,眼尾的微紅将它染出破碎的美來,良久,他放開她的手,喉間溢出一絲輕笑:“黃土之下,何來思念。”
很久沒有人在他面前提過他的家人了,除了他和阿姐,父皇和母後和兄長們以及大多宗室都死了,這是蕭珏從來不願提及的話題。
溫瑾一怔,自知失言,想到原主方才的夢境,心頭生出一種酸澀的心疼,是對蕭懷瑾的,還是對蕭珏的,她已無法分清。
她隻知道那種亡國滅族的悲痛是那麼刻骨錐心,叫人窒息。
而蕭珏所承受過的悲痛不亞于她所感同身受的蕭懷瑾半分。
甚至蕭珏所背負的,比蕭懷瑾更重,因為他肩上擔着的是複國的千鈞重擔。
比起蕭懷瑾渾渾噩噩地被趙焱金屋藏嬌憤懑無望,他則是要迅速地走出國破家亡的那悲痛的情緒泥沼,拉扯起反燕的隊伍,一步步收複失地。
可是為什麼他說家人都不在了,是因為蕭懷瑾和他不是一個母親?還是因為他不願承認一個雌伏于趙焱胯.下的兄弟活着。
溫瑾吸了下鼻子,感覺自己睫毛又有些濡濕,擔心哭腔暴露,她輕輕開口:“你還會有家人的。”
細如蚊呐的聲音如同輕羽一般拂過耳畔,卻好似騷過心頭一般,蕭珏喉頭滾了滾,看着她淚盈于睫的雙眸,墨色的瞳孔盛在淺淺的水波中......
四目相對之間,溫瑾突然用手擋住了自己的臉,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出聲:“抱歉,我今天控制不住情緒,總想哭,我平時不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