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現如今就在我們眼皮底下也不定。”
“是嗎?”
角落裡忽地傳來一聲攜有玩味的輕笑,引得兩人不約而同側目望去。
隻見一名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懶散地坐在桌邊,黑發用紅繩高高束起,發尾垂落肩頭,襯得他整個人幹淨利落。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雙眼上覆着的那條靛青色布帶,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分明的下颌和微微上揚的唇角,讓人瞧不真切他的神情。
少年身前的桌面上橫放着一柄銀光凜冽的長劍,劍身銀色淩厲,劍穗是灰藍色的,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這柄長劍的材質該是如何的好。
他指尖輕叩桌面,另一隻手随意搭在劍鞘上,整個人姿态閑散,慵懶無度,正微微昂起頭,隔着蒙眼的布條與桌旁還握着算命幡的老者對視。
老者眯着渾濁的老眼,許是見他年紀輕輕又蒙着眼,便起了幾分輕視,捋着稀疏的胡須笑道:
“小郎君,老夫觀你印堂發暗,近日怕是有血光之災啊!不如讓老夫替你算上一卦,指點迷津?”
褚清泉伊刀兩人看到少年唇角微揚,姿勢散漫的模樣,心知這少年約莫也是知道老者在哄騙他。
沒拆穿老者的少年懶洋洋地又答了一句“是嗎”,尾音拖得老長,像是無聊的人終于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來了興緻。
他指尖在劍鞘上輕輕一劃,發出細微的铮鳴,慢悠悠道:“老先生既然會算命,那不如先讓我替您算一卦?”
老者一愣,随即失笑:“小郎君說笑了,老夫行走江湖幾十年,還從未見過瞎子算命的。”
“瞎子算命,不正好?”少年笑意更深,“天機不可洩露,蒙着眼反倒看得更清楚。”
老者被他這歪理噎住,又見他氣定神閑,心裡莫名發虛,卻又不肯認輸,硬着頭皮道:“那……小郎君倒是說說,老夫命數如何?”
少年裝模作樣地掐指一算,忽然“啧”了一聲:“不妙啊。”
老者眼皮一跳:“怎麼個不妙法?”
少年隔着蒙眼布條掃了一眼這老者的全身,唇線繃緊了,看上去發現了很不得了的事情。
“啧……不妙啊,老人家,這徐家最近不是出事了嗎?你身上怎麼會有那個人的氣息呢?是不是見過些什麼啊?”
“怎……怎可能?!你休要污人清白!”
“是嗎?”
又是這兩個字。
蒙眼的少年語氣輕緩,往老者擡頭湊近些許。
“我聽聞,鎮上徐家的大小姐屍首到現在都沒消息,老人家,你這算命幡,這倆天有沒有感覺特别沉,就像是——”
他忽然壓低聲音,唯兩人可聽及。
“有人也在緊緊握着。”
者面如土色,踉跄着後退兩步,差點被自己手中的算命幡絆倒,不不不——他直接松手把陪了自己不知多少年的算命幡丢到了地上。
算命幡狠狠砸地上,激起了輕微的灰塵,地面還有小二傳遞茶壺或是酒壺時撒出來的一些水痕,漸漸地,把那算命幡上的字眼洇濕。
周圍有幾人看過來,卻隻見老者慘白的臉,和不知何時退回自己座位上,正事不關己喝着茶的少年俠客。
“你——不是——不是我——”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老者牙齒打着戰,聲音很亂。
“那倒不必這麼害怕嘛,我就随口說說,随口說說。”
少年肆意一笑,手指輕挑,幾枚銅錢便打在桌面上,骨碌碌轉動
少年拎起佩劍,劍穗在空中劃出一道灰藍色的弧線,他朝櫃台後的小二随意地揚起手,算是打了招呼。
經過褚清泉身邊時,少年忽然微微側首。
靛藍色布條明明遮住了那雙眼,褚清泉卻覺得有一道目光正穿透布條,将自己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遍。
“這小子,步伐看似随意,但每一步都踏得極穩,很輕,想來身手不錯。”
褚清泉餘光在确認少年遠去後,才和伊刀提起,可對面的人盯着少年離去的方向,微微皺了眉。
“怎麼了?你認識他?”
伊刀呼吸一頓,道:“是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不會是你仇家吧?”
“要是真我仇家,剛剛這人就拔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