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漆側身面向牆角,深吸一口氣,待情緒平緩。
片刻,又面色如常。
他步伐平穩地走回去,把碗輕輕放到張青芒面前,說:“這是白湯,現在溫度剛剛好,趁熱喝。”
“謝謝。”張青芒收起手機,捧着碗,适宜的溫度源源不斷注入到她掌心。
白湯?她看着像雞蛋湯。
張青芒攪和一圈,發現是糊糊狀的,細嗅還有芝麻油的香味,問:“這是濃稠版的雞蛋湯嗎?”
趙漆嗓音有些微啞:“可以這麼稱呼,它叫雞蛋白湯,面粉和雞蛋一起做的,這邊挺常吃,和胃健脾,你先試試吃不吃得慣。”
“好。”
張青芒端碗吸溜一小口,眼睛一亮:“嗯,好喝!有點像濃稠版的米湯。”
“嗯,你慢慢喝,喝完再走。”
趙漆眼神放空。
他不想結婚,不是害怕父親不來參加婚禮。
從出事後一直到讀大學,趙漆每時每刻都在渴求能回到小時候那樣幸福的家庭生活中,年紀小一點的時候可能希望父親能多看看他,後來發現不可能之後,他就希望自己快快長大,早點成熟、早點獨立,長到有能力建立一個新的家庭。
這樣的信念一直堅持到畢業。
他讀的設計,但對設計無感,大學學完也隻是為了更好就業讀了研究生,最終還是沒喜歡上,但在當時這個行業還是比較吃香的,他的收入很可觀,完全符合“在經濟上有能力建立自己新家庭”這一項,所以就算一天又一天地畫着讓他感到無比痛苦的圖,趙漆也接受,他自我麻痹,隻要堅持,這樣就可以擁有幸福的家庭了。
當時剛好有女朋友,他在一切完美的時機裡求了婚,那個觸手可及的美夢幾乎要實現了,隻是對方不願意那麼早就被家庭束縛,且跟他提出了分手。
分手的時候她問了一句:“趙漆,你是真的想和我結婚嗎?還是隻為了結婚。”
趙漆遲疑了,他也不清楚,隻覺得兩人可以步入到這個階段了。
至于一定要是她嗎?趙漆發現内心給出的答案竟不是絕對的肯定。
學設計是小時候母親說過的一句玩笑話,他就算不喜歡也逼迫自己學,隻為能重新鍊接起那一份逝去的愛,同樣,他渴求的家庭也不過是為自己打造的一個逃避創傷的烏托邦。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幸福到底是什麼。
在那之後,趙漆便辭去工作,嘗試了許多新事物,才慢慢确定下來做陶藝的。對于婚姻的看法也完全扭轉,他發現光有錢是遠遠不夠的,也開始覺得自己沒有愛人的能力,怕傷害到所有人,所以不再想結婚。
而這些他無法和他們講,因為誰也理解不了。
趙漆一直盯着桌面發呆,情緒看上去似乎有些低落。張青芒以為他是累了,趕緊大口大口喝着,下一秒,就被燙得“嘶”了一聲,趙漆回過神來,說:“别急,慢慢喝。”
“哦。”張青芒捂着被燙到的嘴,看他憂傷的眼神,想起剛才他和老闆看自己的眼神,又問,“你和這的老闆好像還挺熟的。”
“嗯?”
他又走神了。
她重複一遍:“我說你和老闆、老闆娘看上去關系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