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果然如趙漆說的那般變幻,太陽也漸漸變了顔色,它原本灼眼的光逐漸褪去,變成暖光色的黃暈,仿佛這才是它溫柔的本色。
海天相接的部分也被它的溫柔所浸染,遠看像浮着一層金色的光。
沙灘上沒有追逐的人兒了,也不見海鷗,空氣都靜靜的。
大家似乎都在等落日降臨。
張青芒初來島城那幾天都是好天氣,她看過好幾次夕陽了,一次坐船去了一個小島上,坐在沙灘岩石上靜等日落,其餘都在島城山,這兩個地方看落日都絕美,就是人多。
這回以為趙漆也會帶自己去那邊,沒成想他沿着海岸線開着開着就停了,拐進一個老舊居民小區停車場。
她被溫柔的風吹的意猶未盡,有些疑惑:“在這裡嗎?”
趙漆熄火,解開安全帶,點頭:“對。”
他邊說着推門下車。
張青芒還沒來得及發出疑問,也隻好跟着他下車。
她環顧四周,都是房子和樹,太陽都見不到了。
趙漆繞到後備箱取了兩瓶水,擰開一瓶,又合上,再遞給她,說:“這邊人少,夕陽也不比那些網紅景點的差。”
說完他擰開瓶子,喝了一口水。張青芒見狀欲言又止,靜靜等着,看着他喝水,發現一個有趣的點。
他喝水不仰頭,隻擡手腕,瓶底都朝天了,臉還正對着前方。
趙漆發覺她在看自己,瞟一眼過去,她眼神就躲了。
他有些想笑,差點又咳嗽:“咳~走吧,去看看。”
張青芒把飄忽的眼神又放回他臉上,點了下頭,隻是走幾步還是沒瞧見太陽在哪裡,她想說些什麼來再度質疑一下,忽而又止住了……
因為它就在下一個拐角處,烈日如火,紅光耀眼的垂挂在西邊,正在慢慢下落。
趙漆果然沒騙她,這裡的天空真的很美、很美,也确實沒多少人,仿佛像電影裡會出現的場景一樣,隻有寥寥數人在沿着海岸線行走,但是沒有一個人停下來看那番美景,不知道是不以為意還是習以為常,這時隻有男女主并肩朝那裡走去,隻為了它……
“美吧。”趙漆忽然說話。
“很美。”張青芒目不轉睛地回答。
他們腳步不停,徑直向前走,她發覺這似乎就是她剛才所想起的電影片段。
空餘的灘塗上空隻懸挂着一輪紅日,萬裡無雲,四海望去隻有對岸的山和亮起的燈作為星星點綴。
大片紅霞布滿了更多的天空,起點是遠處海天相接的地方,在那裡逐漸由紅暈染成橘,還留有一部分未被浸染的青灰色。
絢麗倒影的水面此刻也變成了另一片天空,眼睛一時都不知該盯着哪個。
這時,有人駐足拍了兩張圖片,停留片刻又離開了,有人看幾眼也匆匆離開。
可能對他們來說夕陽确實常見,尤其天氣好的時候天天見,所以看見再美的夕陽也隻道平常。
而對互生暧昧心思的人來說,被晚霞染紅的天際就像在訴說彼此的心意,是一個合理又恰到好處抒情的借口。
趙漆悄悄減小步子,始終落後她半步,眼睛總不自覺落到她身上,看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耳朵、她的發絲……
周遭的一切在他眼裡都變成了灰調,好像隻有她慢慢有了顔色,讓人無法視而不見。
而張青芒太過認真沒發現,他想原來有時不說話也很快樂。
他不敢看她的唇,極快地瞟一眼,手心都有些發汗。
張青芒忽然轉過來說話:“趙漆,這兒的夕陽怎麼這麼美啊!”他眼睛眨了一下,看着她慢吞吞地開口:“是很美,一直都是。”她說的是落日,而他說的不止是落日。
張青芒想,也是,夕陽落日一直都很美,且每一次見都是不同的美,是人有時候沒發現。她腳步慢慢停住,站在廣場和人行道中間的過渡地帶,喃喃自語:“實在慚愧,這般美景我竟想不到任何一句描繪贊美它的話。”
趙漆和她并肩站着,說:“沒關系,真正的美麗是不設限的,相機和文字都無法框住它,它現在帶給你的感受就是它最微不足道的美了,這不就是你給予它的贊美嗎?”
“是嗎?”她有些驚訝了,還能這樣解釋,隻是話裡話外聽着有些溺愛的成分在,笑道,“你還挺會安慰人。”
趙漆不解,挑眉:“怎麼說?”
“唔,一般人都會附和着說‘是啊是啊,簡直美到失語,無法形容’。
或者兩人再一塊說‘的确,書有些白讀了,都羞愧于面對這十幾年的語文老師’,總之像你這麼解讀的人還挺少,不過算安慰到我這種知識空缺分子了。”張青芒給他解釋。
聽到‘知識空缺分子’這句詞,趙漆笑出了聲,搖頭:“沒有這麼嚴重,本來美麗就不一定隻能用華麗的辭藻表達出來,你當下的表現完全代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