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爺爺又說:“當然她幾乎也沒賺錢,一杯是一整顆檸檬,也沒有添加劑,能喝酸的人自然能喝。”
張青芒嘴裡的酸勁還沒過去,牙齒咯吱咯吱響,她吐了吐舌頭,問道:“那阿姨為什麼不換個大杯子呢,這樣酸度應該剛好合适。”
爺爺眯着笑,搖頭:“她啊,就是想找借口出來玩玩,但是不做點什麼事就不踏實,所以就隻賣這種檸檬水。”
趙漆溫聲道:“您也是吧。”
“哎,不錯,小夥子眼光很毒。”爺爺贊許地擡了擡眼皮。
趙漆看着别的賣喂養海鷗食物的小販都站在沙灘邊不停吆喝,隻有他坐在這不起眼的地方,擺着個牌子等客來,而且人家都賣火腿腸,他隻賣面包。
“這片海灘的海鷗也不愛吃面包,本地人不會買,外地遊客通常都在他們手裡買了。”爺爺指着那邊四五個小販,又指指他們,“這個星期隻有你們和兩個學生妹買了,他們在我這裡買了,也偏挑我老婆的檸檬水喝,你說你們,怎麼專挑冷門的東西。”
說完搖搖頭,又閉上了眼,隔壁的奶奶在廣場上到處走去了,串串這個鋪子看看那個鋪子,自己的鋪子管都不管。
張青芒詫異,他們竟然是兩口子,她驚訝地看着趙漆,沒想到他竟然點點頭,她問:“你什麼時候知道他們是兩口子的。”
趙漆又喝了一口檸檬水,似乎能接受這個酸度了,說:“在爺爺勸說我們買一杯的時候。”
張青芒驚奇:“為什麼?你怎麼看出來的?”
趙漆牽着她往前走,說:“你做生意有人當客人面說你壞話,你能忍?隻會輕飄飄地回一句?不會吧。”
張青芒搖頭:“我怕是會掀了他的攤。”
趙漆又說:“他們應該是退休了幾年,想找點事情做,充實生活,不為賺錢。”
她疑惑:“為什麼不能是剛退休呢?”
趙漆細細解釋:“因為剛退休的人短時間内是不會又立刻投身到工作中,誰不想好好休息一段時間,當然不排除少部分。”
她想了想覺得也是,又端起檸檬水小口的啜飲,發現還是酸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再看他,喝得還挺上瘾,都快見底了。
“給你喝吧。”趙漆面前又推過來一杯檸檬水。
張青芒笑得開懷:“看你還蠻喜歡的,就都給你咯。”
“行。”他默默看她片刻,眉眼不自覺浮上笑意,接了過來。
“你真能喝啊?”
“還行,盡量别浪費食物吧。”
“對了,開始你那無厘頭的一句話啥意思,是知道它會這麼酸嗎?”
“我不知道,是看見有人買了扔了。”
“哦。”
……
他們越走越遠,與廣場背道而馳,那個奶奶從趙漆旁邊經過,步伐輕快雀躍,手裡舉着兩個冰激淩,他知道有一個肯定是給那個爺爺的。
張青芒走了一段路,悄悄回頭看了一眼,他們一人吃着一個冰激淩,靠在石頭上吹着海風看晚霞,好潇灑的退休生活,這兩口子也是彼此陪伴了。
除此之外,他們還經常見到很多個三口之家、四口之家甚至四世同堂之家。
到處都是男女老少一大家子人走在這海岸線上,歡聲笑語,很是熱鬧。有年輕父母抱着牙牙學語的嬰幼兒,有小小孩肆意跑跳不停被大人叫喊着,有中小孩手舞足蹈地講着自己遇到的各種有趣的事,有大小孩默默挽着父母的手,解答他們的各種問詢,一家人安安靜靜地走着,還有耄耋老人走在後頭看自己的兒孫們,處處都漂浮着幸福的空氣因子。
張青芒懷疑這條路是被特意設計過,它不适合叫海濱大道,應該改名叫催婚催育大道。
來了幾回,她便不太想走這邊了,不是她讨厭這種氛圍,她是怕趙漆。
趙漆在用羨慕向往的眼神地盯着前面的一家三口。正是經常在電梯裡碰到的那個小姑娘,爸爸左手牽着媽媽,右手牽着她,她手裡牽着那條邊牧,邊牧特别乖,隻偶爾好奇地聞聞磚縫裡長出來的青草、野花的味道,拽得小姑娘身體往前,她就扯扯繩子把狗狗叫回來,然後擡頭看一眼父母,父母就會暫停聊天,笑着誇她一句。
似乎體會到樂趣,邊牧總是故意掙着往前,小姑娘也不惱,覺察出趣味來,樂此不疲地叫它回來,成功喊回來後又向父母邀功,父母也一如既往地誇贊她,沒有絲毫不耐煩。
再後來,他們走遠了,似乎是小姑娘累了,趴在爸爸肩頭昏昏欲睡,媽媽牽着邊牧,兩人有說有笑,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趙漆很羨慕,她看得出來。
日暮西沉,路燈亮起,街上少了些許喧嚣聲,開始乖乖走路的孩童、停止吆喝的攤販、今日能量即将耗盡的旅人……他們都在往家的方向走。
張青芒不羨慕,他也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