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悠仁呢？”

“去和那個在現場的男孩去吃飯了。”七海說，“剛才伊地知先生打電話來說的。”

“哦～”五條悟托着下巴，然後靈光一閃：“那我去會會那隻靈魂咒靈好了！”

“怎麼，你還真覺得打一架就能知道怎麼修複靈魂麼？”硝子揶揄，畢竟這家夥連在别人身上用反轉術式這種簡單的事情也不懂呢（壞笑）。

“說不定真的可以喲。”

根本不可能吧這種事！七海由得硝子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勉強算是止住了血，雖然沒有惡化的迹象，但也僅僅如此。

兩個小時後，生無可戀的七海被通知那個下水道和周圍的幾公裡都沒有找到那隻咒靈的痕迹。五條悟在通話的那頭表示深感遺憾，為了補償一定會幫他買晚飯......

挂上電話之後，太平間又回複了寂靜，隻有那部沒錢維修的快要老舊得無法運轉的空調，發出有節奏的噪音。七海看向左側，奇怪的八月仙貝自從睡着之後就毫無反應，連呼吸都幾近聽不出來，七海好幾次都差點忘了那裡還躺着一個活人。

腰上傷口的疼痛過了幾個小時，他已經差不多開始習慣了，心裡的不舒服卻絲毫沒有減過，總覺得這件事肯定還沒有結束。那個邀請了虎杖去家裡吃飯的吉野順平，雖然聽描述來說不像是加害者，但是因為死者曾經在校欺淩過他，他是不是共犯，認不認識縫補臉，是不是知情不報，包庇咒靈？這些現在都還不能完全否定它們的可能性。

吉野順平身上的咒力很少，據虎杖所說，隻是在近來才能看到咒靈，而且并不會使用咒力，也沒有生得術式，所以他大概并沒有能力傷害虎杖。應該是說，現在能對虎杖造成緻命的傷害的咒靈，最起碼也是特級咒靈才可以吧。

沒必要擔心，就算五條悟不在，隻要不正面對上那隻縫補臉，虎杖應該是沒有危險的。那隻咒靈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必須趁這段時間把這個隐患祓除掉。還好五條悟回來了，他現如今還無法對付。

可惡——

難道現在咒術界，真的是凡事沒有了五條悟就無法運轉下去？

還有八月，這個相傳從六歲開始就在全球各地奔波不停的‘修複師’，算是隔絕普通人和咒術界的最重要的一環，聽說是個像是鐵人一樣的存在，辦事效率又高效果又卓越，那種隻要站在那裡就能把建築還有傷員都回複如初的變态的術式...

這樣的人原來會說出‘難道我要護他們一生？我死了之後又怎樣？’這麼不對勁的話啊。

他不自覺想到了上一個說過類似的話的咒術師，随即很快搖搖頭。

有些事還是不要細想為妙。

七海的目光移到了那一格停屍櫃中銀發的頭頂，這才發現，之前八月仙貝的深紫色挑染好像散開了一點？

“七海。”

在狹窄的櫃子中突如其來響起了聲音，竟是八月毫無預兆地醒了。大概是那種一分鐘之内能起床出門的怪物。難道是因為感覺到了自己的視線嗎？這種事應該沒有可能吧。

“是的？”七海莫名有些心虛。

“傷口還好嗎？”

八月仙貝居然會這麼認真地關心自己！七海感覺一道驚雷劈在了頭頂。

“還好，止住血了。”

“那就是沒好吧。”八月說完之後，靜了一會，然後晃晃铛铛地從櫃子裡爬了出來，站起來時還踉跄了一下。他走到了七海面前，一隻手屢上了他紗布之下的傷口，冰冷的溫度讓七海不禁縮了縮。

“呐，你覺得人真的有靈魂麼？”

七海不解：“那隻咒靈既然擁有的是能直接觸碰到靈魂的能力，那——”

八月卻打斷了他的話。“不是，我是問，你自己覺得呢？”

“我自己...？這有什麼關系？”

八月一臉看到孩子六科不及格的家長般的表情。“你還不明白？你坐在這裡兩個小時就是用來發呆的嗎？”

那難不成你睡覺的時候能思考嗎？？哦好像還真是如此。

“您還是直接說吧。”七海認命道。

八月豎起了兩根手指。“靈魂？還是身體？是分開的？還是本來靈魂就是身體？”

七海：媽的我最恨謎語人了。

八月嘴角提了提，繼續道：“我腦裡的聲音，是我的靈魂，還是我的這副身體？我一直都在執着找出這個問題的答案——隻是我近來發現，世上原來有很多事情都是沒有絕對的。A的術式可能和B的術式相違，世上肯定有很多這種事例。不，簡單點來說，有的人覺得香菜很難吃，有的人覺得香菜很香，但是香菜本身其實沒有分别——”

“——所以，一切隻是觀點與角度...？”七海想起了八月的口頭禅。“靈魂是在身體之外，還是靈魂就是身體的問題其實沒有答案，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想法？”

“正——解。”八月打了個響指。“所以，你的靈魂真的是受損了嗎？你真的有靈魂嗎？每個術式每個咒能力本來就是一個個獨立的世界，有着獨立的規則，術式公開之所以會讓術式效果增強，其實也是因為潛意識上讓術式的效果在對手的潛意識裡更加深刻，導緻‘世界’和‘世界’之間的影響增加哦。”

七海總算恍然大悟。心念一轉，已經感覺到傷口迅速回複了，是那種疤痕都不會留下的‘狀态逆轉’。他看着八月的眼神更添敬佩，術式和術式之間其實是獨立的世界？這個其實也是一種‘觀點’而已，但是透過‘觀點公開’，讓自己也深信不疑！是因為‘靈魂’這個概念很飄忽，所以隻有治療者和被治療者都将這個概念定義為‘等于身體’，才能做到‘修複靈魂’這種事。

八月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明白了吧？一會要是有人問就這樣答，免得有些人還真的以為我能修複靈魂。”

“修複靈魂……其實真的有人能做到嗎？”

“……不行哦。”

八月微微垂眼，往後站了一步。

“以人類的靈魂可以修複人類的身體，但是修複人類的靈魂——就隻有神才能做到。”

七海喃喃道：“神……是什麼？”

身為咒術師，擁有凡人所沒有的力量，其中不乏有些偏執者覺得世上無神，自己就是神明……甚至為了追求比肩神明的力量而走入歧道。

但是，神明和人類之間的鴻溝，真的有那麼簡單地跨越嗎？

“嘛，也沒什麼必要去探究這些不屬于人類高度的東西。就像是靈魂與身體一樣，神與人……神真的存在嗎？神是人，還是人是神？一切都有可能。”八月調轉腳跟向着門口走去，“七海海還是先休息吧，之後的事我會處理的。”

…家入小姐走之前千叮萬囑你才是那個不要到處折騰的更重的病患啊仙貝！！

七海看着他的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

雖然看不太出來，八月其實是他們那屆之中最固執的那個吧。

是在執着于什麼呢，如他所說的“找出到底‘自己的意識’到底是來自靈魂還是身體”嗎？為了找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都做了些什麼？

那是七海不得而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