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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芙甯明顯也很驚訝,她當時都以為那晚是第一面也是最後一面。
畢竟前路漫漫,京城有那麼大,哪能說遇上就遇上。
當時她孤獨無助,确實很想和沈姒一起趕路。
其實她當時知道隻要自己再求一求,說說好話,賣個慘,沈姒會答應她的。
沈姒沒答應,但不僅耐心安慰她,還給了她盤纏。
那一瞬間,她就想明白了。她還有些愧疚,不該讓救命恩人為難。
于是她選擇主動離開,一個人摸索,半路還找不到方向了。幸好她遇上了這些尋找庇護所的災民,混在裡面認識了幾個好心的大爺大媽,知道了他們走的方向就是朝着京城的。
她覺得遇上沈姒之後,好運開始降臨了。
“沈姑娘,真沒想到我們能在半路遇上。”嶽芙甯笑起來好看極了,蒙着布隻看見一雙眼睛也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
沈姒也笑:“确實沒想到。”
嶽芙甯又有點緊張,解釋:“真的不是我跟着你,那晚之後我就自己一個人了,然後遇上災民,知道他們是朝着京城走,我就跟上了。”
沈姒笑出聲:“别這麼緊張,我也沒說什麼,不是嗎?”
嶽芙甯點頭,随即又期待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們現在能一起走嗎?”
沈姒思慮片刻,輕輕點頭,算是答應了。
路還長着,她和嶽芙甯能在分岔路口分别之後再次相遇,那就真是緣分,既然老天爺都讓她們相遇,那還有什麼需要猶豫了呢。
并且,自那晚分别後,沈姒時不時就會想起嶽芙甯。
這個和她一樣孤單可憐的人,對陌生人沒有防備,純潔的像隻水裡的魚。
那雙期盼的眼神,深深刻進她的心底,時常就會浮現在眼前,質問她,為什麼要放棄她。
沈姒很煩,理性上她不認為欠嶽芙甯什麼,相比該是嶽芙甯欠她的。
可她又為什麼會被想象的環境折磨呢。
她思考了很多。
想到滿門抄斬後,她不顧别人眼光也要跪着上神山,期盼神女的庇佑。
她當時孤獨無助,滿心仇恨,急需要一個容器,裝走她的害怕焦躁也裝飾出她的孤勇。
她不可否認,那是的自己需要幫助,迫切的需要來自外界的溫柔,即使那是假的,她自己臆想強迫自己接受的。
然後她就有了結論,嶽芙甯和她一樣,需要幫助,渴望外界給予的溫柔。
她後悔為什麼就不再心軟一些,嶽芙甯看起來比她還要不谙世事,純潔無害,如果沒有人保護,很容易發生事故。
現在真的遇上了,她松了口氣。嶽芙甯比她想的過的還要好一些,而且心态絕佳。這一點,她還比上人家。
嶽芙甯見她答應了,高興得差點蹦起來,拉着她的手臂,“太好了,沈姑娘!”
沈姒被她搖暈了,“唉唉唉,别搖我了,快把今天吃的唯一一頓飯吐出來。”
“哦哦,好。”嶽芙甯很認真,立刻就停下手,一本正經說:“那确實很重要了,我這兩天才吃了一頓,餓死了,我也要少動,不然餓暈了就遭了。”
沈姒默不作聲把包着紙的饅頭從懷裡拿出來。
嶽芙甯眼睛直發光,她還知道要低調,聲音壓的很低,不知道的還以為沈姒拿出來的是什麼金銀珠寶呢。
結果就兩個饅頭,看着幹巴巴的,表面還一層灰。
沈姒給了她一個,把剩下的包好塞進懷裡,“吃吧。”
嶽芙甯臉紅,不大好意思:“真的可以吃嗎?”
沈姒覺得好笑又好氣,“我看起來是個很小氣的人嗎?”
嶽芙甯搖頭,扯下臉上的布,兩腮明顯的紅點點,她說:“沈姑娘一點也不小氣,隻是我知道食物有多珍貴,你今天也隻吃了一頓,肯定也很餓吧。”混成她們這樣,肯定是窮到不能再窮了。
沈姒拿着饅頭分了一半,“那好辦,一人一半吧,這樣你能吃了嗎?”
嶽芙甯眼睛熱熱的,這是沈姒在照顧她的想法,她突然就覺得自己矯情了,鼓着臉說:“吃,謝謝沈姑娘。”
怎麼還要哭了,沈姒撓頭,還真是不好照顧,然後咬了一口饅頭,差點噎死她,咳了幾聲朝着嶽芙甯說:“别叫我沈姑娘了,叫我全名就可以了。”
“嗯,我能問問你的年紀嗎?”
“十九,怎麼了?”
嶽芙甯笑着說:“我十八,叫你全名不好,我可以叫你姐姐嗎?”她瞪大眼睛,又是一副期待的表情。
沈姒挑眉,故意說了句:“行啊,便宜妹妹。”
嶽芙甯更不好意思了,擡起頭壯着膽子反駁了句:“那你就是便宜姐姐。”
沈姒使勁笑,“哎喲,你真好笑,你叫我一聲阿姐,我就叫你芙甯吧。”
“好!”
兩人相伴,時間過的屬實是有趣很多。
尤其是嶽芙甯這個丫頭很樂觀,每天都有一副欣欣向榮的樣子,沈姒和她說話總會被逗笑。
嶽芙甯也慢慢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沈姒。
沈姒知道她口中說的爹,是有名的丞相嶽城山。她有些驚訝,嶽城山聲名在外,沒想到還有這樣一段風流史,有個養在外面十八年從沒見過面的女兒。
嶽芙甯每每說起這些事,臉上總會浮現出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沈姒很清楚那種感情,對于家人的發自内心的喜歡。嶽芙甯和她讨論還在人世的爹爹,她莫名其妙很生氣,心跳的很快,有種不甘心。
她明明也有的……
某個夜晚,沈姒帶着嶽芙甯躲進山洞睡覺。
嶽芙甯閉着眼笑着說:“我爹爹每年都會給我寄信,我的生辰他還會讓人給我送好吃的。”
她手心裡捏着玉佩,“這個是他給娘的定情信物,我相信爹爹一定會認出我的。”
沈姒側着身子,咬着手指,忍住不讓自己哭出來。她有時候真想吼出來:能不能總是講你那個爹,爹爹爹,誰沒有爹啊………
她沒有了。
沈姒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難受,又找不到發洩的地方,一個人想象,一個人生着悶氣。
嶽芙甯見她很安靜,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姐,我說了這麼多,你都沒說過你的家人。”
沈姒吸了吸鼻子:“都死了,沒什麼好說的。”
嶽芙甯愣住,許久沒有說話。
直到第二天,嶽芙甯都有點小心翼翼。
沈姒不喜歡她這樣,幹脆拉着她說清楚。
“芙甯,你不用這樣,你沒有做錯事不要在我面前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你的家人…”嶽芙甯自責,她一直提起自己的爹娘,沈姒肯定會多想。
沈姒打斷她:“你沒錯,你有那個自由和權利用言語思念的父母。”她并不能怪罪到嶽芙甯身上,這不公平。
嶽芙甯點頭,心想以後不要在提起傷心事了,隻在自己心裡想一想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