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在一點點打破自古以來形成的“圓”,建立起新的制度,即使成為那部分的人很少,那也沒關系,隻要開始有一個就會慢慢越來越多,以此形成一個新的“圓”。
“我父親這個人很死闆,很功利,利益至上。但他是個好将士,是個好老師,他教給我最重要的就是孤獨一擲的勇氣和危機時刻透露的處變不驚。”洛褚說到這裡,神色微變,一字一句皆是她多年學到的經驗。
所以無論傷的有多痛,她不能表現的太誇張,十分痛隻能表現出來三分。
她像個老師,領導者,沈姒莫名感到緊張。
“單憑武力是不夠次次打勝仗的。”
“其實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證次次赢。”
“别人不敢上,不敢做的事,我就敢,無論多危險,我都要賭,而且我賭我會赢。”那個“赢”字仿佛刻在她的骨頭裡,每說一次都用盡全力,那足夠銘心 。
“在一起戰役中,同領隊的幾位将軍都覺得要輸了,準備向陛下請求撤兵。一旦撤退,那片地域的村民根本就來不及跑,他們與朝廷而言是可以舍棄的。當時很多村民來軍營跪着求我們不要走。”
沈姒屏氣凝神,認真聽着。
“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哭喊着,那一晚上軍營都被哭聲圍繞着。我睡不着,想如果真的走了,他們怎麼辦,讓他們去死嗎?這違背我的底線,我不能看着他們因為我們的懦弱無能而死。”
“那個時候我真是無畏無懼,誰也沒通知,就出去告訴百姓,我不會走,會讓你們活下去。”洛褚當時信誓旦旦發誓,不給自己留後路,她想要是輸了那就一起死,死了就不會愧疚就不會有底線。
輸,不過一死;赢,她就可以芳名永存。
沈姒呼吸重起來,問:“你當時怎麼讓其他人跟随你的呢?”
洛褚聳聳肩:“壯志豪情宣言一番,讓他們自己選擇。”
很多人都願意留下來,他們一旦回去可能會被冠上逃兵的嫌疑,一輩子洗不掉忘不掉的污點。
沈姒光靠一兩句話就能想象到英姿勃發的洛褚站在千人萬人之前,放開了嗓子為外面的百姓就得一線生機,恣意妄為的樣子實在太耀眼,讓人移不開眼。
“最後赢了,‘洛神’也就不知從誰口中流起來。”
沈姒起初還覺得她會對洛褚的戰譽不屑一顧,但了解完後,她卻格外血液沸騰,仿佛自己也在現場。
“你當時是不是很高興?”沈姒問。
洛褚食指彎曲,骨節扣在沈姒的腦門上,她說:“當然,那叫一個威風。都忘了自己身上有多少傷口,骨頭有多痛了…我像是在世界中心,所有人都擁護着我。”
沈姒笑:“那感覺一輩子也忘不掉吧。”
洛褚搖頭。心情舒暢不少,今晚她竟然說了這麼多,難道真是太久沒有傾訴過自己了嗎?她不禁想。
她從小被教育要謙卑,隐藏自我,從不敢輕易與他人表達真實的自己。
那件事對她來說意義非凡,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追捧着她,所有人都為她高興。
她卻不能高興。
不能表現出來的高興,她需要維持沉穩的态度,這樣才能更有信服力。
沈姒默念,洛神……還真是個好名頭,一聽就能感到此人的非凡不同。
這個人就在眼前,她觸手可及,沈姒一方面認為命運神奇,本不該有任何聯系的人卻可以被綁在一起。一方面覺得命運弄人,洛褚偏偏效忠與她的仇人,她們一開始就站在對立面。
沈姒一想到這裡,神色黯淡下來。
洛褚一聲将她回魂:“小甯兒,嶽府可是虎穴龍潭,說真的,你不如一個人自由自在,誰也管不着你。”
沈姒不經意間恢複正常,道:“大人,這是我唯一的念想,就算虎穴龍潭,我也要闖。我…娘最後的念想也是讓我認祖歸宗。”
洛褚帶着一絲諷刺:“嶽家其他人可不一定想要有個孩子來認祖歸宗。”
沈姒露出無奈的笑,“那也沒辦法,我一個人無依無靠,就算在府上做個…丫鬟也行。”
洛褚:“你為奴為婢就覺得有依有靠了?”
沈姒眨巴眼睛:“那大人願意做我的依靠嗎?”
洛褚愣了一瞬間,随後眉毛蹙起:“你别想有的沒的,将軍府你更進不了。”
沈姒露出一絲失落。她當然知道,她也不想進将軍府,洛褚這人确實有能力但不是可以依靠的人。
她隻是想要暫停這個話題,故意惡心一下洛褚罷了。
沈姒抿着唇,作出很難受的樣子:“那大人,你可不可以把玉佩還給我,看在我對你不離不棄,舍命相救的份上。”
洛褚想笑,“說的太誇張了。”說完,她扯下腰間的玉佩扔給了她,“拿去,一個破東西,值得你這麼惦記,沒出息。”
沈姒小心翼翼拿着玉佩,“大人不是我,不知道這玉佩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洛褚:“呵,一個人無聲無息翻窗戶跑了,倒是真重要啊。”
故意的,故意嘲笑她……
沈姒表情僵硬,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洛褚拆台了,她該習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