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從藏書閣回到居所之後,她将門仔細關好,在桌前重新拿出了那本書冊。
不知為何,手上這本冊子對她竟然有某種說不出的吸引力,讓她無論如何也要把它留下。但是當她真的準備翻開它時,卻總有種躊躇的感覺。
即使她當時不過築基,這種猶豫其實也是很罕見的。她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遲疑,心想:“倘若現在不看,便能當它不存在麼?”便深吸一口氣,翻開了書冊。
隻見第一頁記載的便是一件異事,當時在一個村莊中,一月之内橫死數人,死法各不相同,最先是一人晨起洗臉,卻溺死在盛水的盆中;然後是另外一人吃飯時被噎住,忽然将木筷使勁往喉嚨裡塞,等别人好不容易拉住他,卻發現人已經噎死了;還有一人走路時忽然摔跤,倒地遲遲不起,待别人把他拉起來的時候,人已經斷氣了,隻見一塊石頭從他的額頭插入,幾乎快将他的頭部貫穿。
看到這裡,謝濟微心道:“這些死法都不尋常,哪怕出現一例,也足夠奇怪了,更談何那麼短時間内出現如此多例?不過凡人查案,恐怕查不出緣由。”于是她繼續看下去,果然衙門前來查案,卻查不出端倪,懷疑是鬼神作祟,便向修士求助。
修士前來查看,發現原來這個村莊不久之前有人在争執中被毆打至死,死狀慘烈,留下的怨念作祟,停留在他生前經過的地方,操控物件連殺數人,修士于是便将整個村莊都淨化了一遍。
這件事到這裡便結束了,謝濟微心想:“如果是怨念作祟,還算合理。不過怨氣若是強大到這種地步,裡面的人也應該神智不清了。”她向後繼續翻看,後面卻沒有什麼異常的事,都平平無奇。
她将書合上,沉思間忽然覺得手中書有些異常。她練劍多年,換過無數把劍,對于手中劍的重量極其敏銳,此刻手中的書略微沉了幾分,那可能不過幾頁的厚度,她卻立刻察覺到了。
她再次将書翻開,憑着記憶,果然找到了先前沒有見過的書頁。在那頁之前,正好是第一樁事結束,此時卻增加了幾行,隻見上面寫着:“……覺得過于蹊跷,再度潛入探查,竟然是活人作案……”
原來先前慘死的人遺願未了,怨氣遲遲徘徊在死前的地方,不巧有人誤入,便被怨念纏身。
然而那人并沒有察覺,言行舉止也與往常别無二樣,隻是等别人落單時,就會被怨念侵蝕,下手殺害。他被操控時,行蹤詭異莫測,竟然沒有被任何人發現,才造成慘案,還被認為是鬼怪顯靈。
調查的修士覺出不對,再細細探查,才發現怨氣從他們來後,便一直躲在那人體内,恐怕等他們一走,又會出來殺人。修士發現後,便重新為被寄生的人清除怨念,這樣才算完全解決了。
在這一段字之後,卻還有一行小字:“此事切記不可與他人提起,否則恐有滅頂之災。”
謝濟微心想:“修真界一貫認為怨氣由人産生,怨氣一多,便會影響到周邊的人和事物,卻無法侵入到人體内,更不用說操控人。倘若這件事屬實,那确實非同小可,應當立即告知宗門長輩,再向天下公告。可是這書為何在此時才顯出這一頁來?先前難道沒有人能看見麼?”
盡管疑問再多,她還是決定立即向長老禀明此事。
然而就在她來到長老面前,想說起這件事時,卻發現喉舌仿佛被什麼東西扼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拿出那本書時,卻發現它不知何時已經變為一冊空白。
不僅是對長老,對任何人,她都無法說出這本書上突然出現的内容。她方才明白,那行小字并不是告誡,而是告知。
這對于當時的謝濟微來說,無疑是非常費解、甚至有些恐懼的,盡管這件事并沒有對她産生什麼實質的影響。
那樣如同附骨之疽般微妙的恐懼一直陪伴她度過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她的修為有明顯提升,這種束縛才稍微放松了一點。
她結丹之後,便按照宗門要求下山遊曆,卻在凡間一個王室的藏書閣中發現了另外一本相似的書籍。
那本書同樣記載着村莊發生的慘案,然而在它多出來的書頁中,又增加了後續。
前去調查的修士為被侵蝕的人清除怨氣後,便離去了。不久後他與友人同遊,言談間提起這一件事,又一起回到這裡,卻發現了驚愕的一幕:
原本甯靜平和的村莊屍橫遍野,黑色的血浸滿了每一寸土地,僅剩的幾個活人躲在犄角旮旯裡,卻也隻是苟延殘喘了。
修士大驚失色,連忙救起那幾個人,然而他來得太晚了,隻能眼睜睜看着最後幾個人迅速衰竭死去。
臨死之前那幾人告訴他,他離開之後,村莊确實平靜了一段時間。然而他驅邪的人卻一直被暗地裡排斥,盡管大家知道他是被寄生操控,私底下還是畏懼厭惡他。
這樣的矛盾無聲醞釀,直到最終爆發,先前被寄生的人再次下殺手,隻是這一次,他不再潛伏在暗中,而是當着其他人的面殺人。這次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如何動手了,然而他的力量變得非常恐怖,無人可擋,眨眼間就殺掉了幾個人。